第六章(第11/18页)

罗纳德勋爵从来没跟她透露过自杀的念头。她认为,他对于伦恩先生的死感到非常悲痛,不过这种事情很难说。罗纳德勋爵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最近,他的工作压力一直很大,自从儿子死后,就与之前判若两人。可是利明小姐从没想到罗纳德勋爵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接着是警方的几个证人发言。他们所说的角度不同,非常专业,但给人们的印象是,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司空见惯,他们以前见过,而且今后还会见到。

接下来举证的是医生,包括病理学家。他详细论述了一颗九十格令[9]重的夹套中空腔子弹射进头颅里时所产生的效果。显然,在法庭看来,这些细节都无足轻重。

死因裁判官问道:“你刚才听见了警方提供的证据,那把手枪的扳机上有罗纳德·卡伦德勋爵的拇指指纹,握柄上有模糊的手掌纹。根据这一点你作何推论?”

对这个提问,病理学家感到有点意外。他说很显然,罗纳德勋爵用枪顶着自己脑袋的时候,是拇指压在扳机上的。他认为从子弹射入的伤口位置来看,这种方法也许是最自然的。

最后,科迪莉亚被叫到证人席并起了誓。她曾经考虑过起誓是否合适,也考虑过要不要效仿利明小姐的做法。有时候,通常是在阳光明媚的复活节早晨,她确实希望自己能够真心实意地说自己是个基督教徒,可其他时候,她知道自己就是自己——一个不可救药的不可知论者,但又容易稀里糊涂地不断重新接受信仰。但此刻,宗教虔诚是她永远也无法拥有的奢侈品。她即将说出的谎言极其可憎,因为它亵渎了神灵。

她进行陈述的时候,死因裁判官没有插话。她感觉到自己的话使法庭有些不解,但也不无同情。这一次,她那抑扬顿挫的中产阶级口音成为了一种优势。这口音是她在修道院的六年中耳濡目染学会的,别人用这种腔调说话时,她会感到恼火,就像她自己的口音曾经使她父亲恼火一样。她穿着职业套装,还买了一条黑色薄丝巾戴在头上。她记得要称死因裁判官“大人”。

对于她受聘查案的事,她证实了利明小姐的说法。接着死因裁判官说:“现在,格雷小姐,你能否向法庭陈述一下罗纳德·卡伦德勋爵死亡当晚所发生的事情?”

“大人,我当时已经决定不再继续办这个案子了。我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而且认为今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发现。我在马克·卡伦德生命中最后几个星期待过的那个农舍住了下来,但逐渐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我是拿着钱调查他的私生活。于是,我在冲动之下,决定告诉罗纳德勋爵我想结束这个案子。我开车去了加福斯庄园,到那里的时候大约是十点半。我知道当时已经很晚了,但是我急于在第二天上午返回伦敦。碰到利明小姐的时候,她正好从门厅经过,于是她把我直接领到了书房。”

“请你把看到罗纳德勋爵时的情况向法庭进行陈述。”

“他看上去非常疲惫,心神不定。我试着解释为什么放弃这个案子,但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他让我第二天早晨去拿酬金,我说我只打算收取日常开销,但是想把自己那把手枪要回来。他摆了摆手打断我,然后说,‘明天上午,格雷小姐,明天上午。’”

“之后你就离开了?”

“是的,大人。利明小姐陪我一起走到汽车前,我刚准备把车开走,这时候我们就听见了枪声。”

“你在书房的时候,没有看见罗纳德勋爵那里有枪?”

“没有,大人。”

“他难道没有跟你提起伦恩先生的死,也没有暗示他想自杀?”

“没有,大人。”

死因裁判官在他前面的便笺薄上草草地写了点什么。他的眼睛没有看着科迪莉亚,但却问道:“现在,格雷小姐,请你向法庭解释罗纳德勋爵是怎么把你的枪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