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第2/14页)
童子道:“那小孩跪在门口,不见怕是……”紫颜愣了愣,侧侧笑问:“多大的孩子,敢说是易容师?”童子道:“看去十岁上下。他没说假话,瞧了我一眼,就把他的脸捏成我的模样。要不是见惯少爷的手段,我还以为……他是妖怪。”
侧侧起了好奇,走了两步,紫颜一动未动,专心地清点衣物。侧侧遂道:“我去看看。”跟了童子转到府门口。
一个眼睛奇亮的孩子站在石狮子旁,穿了旧旧的枣红绸夹袄,头顶盘了两个髻。他一见有动静,忽闪了眼就朝来人笑。侧侧回了一笑,小孩道:“肯放我进去见紫先生了?”侧侧摇头,小孩扑通又跪下,“那我等他答应了再说。”
侧侧心中好笑,“你又不拜师,这么客气干什么?”
“咦,你知道我心思!我正想来看看这个紫先生有没有真本事。要是名副其实,我就拜他做师父;要是连我的花头也没有,我立即就走。”
侧侧想了想,回绝道:“你是听说了玉观楼的事来的?如今那楼封了,易容师的比试也没了,我家先生不与人相斗。你回去吧。”
小孩用双膝向前走了几步,移到侧侧跟前,一脸恳切地求道:“好姐姐,与玉观楼无关,没能赶上那时机是我福气薄。紫先生是大师,我可是专程离家出走赶来见他,一路风餐露宿——若见不到紫先生,我死也不甘心。”说完,伸手拉住侧侧的袖子。
侧侧无心与他拉扯,心下踌躇不决,萤火这时闪出身,用手一托,把小孩挡在了一边。
“先生问你叫什么?”萤火板了脸道。
小孩大喜,“我是神荼,学易容四年,师父号苍溪老人,不知道紫先生听过没?”
萤火点了点头,把红漆大门一关。侧侧随他往里走,问道:“紫颜肯见他了?”萤火摇头。等到了屋里,萤火说完小孩的来历,紫颜沉吟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之后他依旧埋头翠绡丽锦,萤火无奈,只得由那小孩去了。侧侧放心不下,悄悄出去瞧了几回。那个叫神荼的孩子并没当真一直跪着,百无聊赖地在门外晃悠。
当夜,紫颜早早睡下。侧侧打发童子去门外看那孩子,回报说人已走了,便忘了这事。
第二日,神荼又在府门口吵闹。不料天色不好,赶上大雨,他撑了把伞在外面飘摇。萤火赶了几回,就是不走,生了根似的非杵在门外。
紫颜只当不知道,去到天一坞听曲。因了风雨急鸣,云渚楼外不能演,玉津堂里还有个小戏台,在那里摆上排场吹拉弹唱。那些伶人自知没几日可侍奉,分外逢迎,特意穿了侧侧绣制的霞衣,莺舌燕声地唱起来:“静里休作观,光中不见明,杳杳复冥冥。闻香不知异,对乐不听声,放下两无情,才是个真常小境。”
一时郁香呈瑞,玉管咽春,掩过了堂外萧瑟凄冷的寒意。
听过一曲,侧侧进来在他身边坐了,婆娑秀影,婉转歌喉,声色总是不厌。紫颜道:“云游时可享不了这个福。”侧侧一笑,“你舍不得,我们不走也罢。”紫颜摇头,浮现出厌厌的神情,像是腻歪了京城这个腌臢地。侧侧心下明白,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萤火走近,一脸怒气,侧侧知他平时极有耐性,想是出了事,朝他使了个眼色,走过一边悄问:“是那孩子的事?”萤火道:“他扮成夫人的模样装疯卖傻,惹得路人笑话。”侧侧皱眉想,竟是个胆大妄为的主,情知这样的人紫颜更不会见,笑道:“我去瞧瞧,敢欺到我头上。”
她换上英气飒然的翠毛锦织金云狐皮箭衣,外罩了一件琥珀衫遮雨,沿穿廊到了府门。打开大门,神荼闪过一张酷似她的颜面,笑嘻嘻地道:“果然把夫人逼出来啦。”
“易容不是让你拿来胡闹的。”侧侧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