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消失诗人的追慕曲(第52/93页)
“那时候我抱着妹妹,拚命嚎啕大哭。小时候不都会这样吗?宓的妹妹也不问理由,就跟着一起哭了起来。小时候不都会这样吗?妈妈对我们微微笑了,安抚着我们。最后连宓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结果就变成放声大哭之后,反而问自己‘为什么要哭呢?’小时候不都会这样吗?”
温柴不知怎地不想开口。宓也暂时停下来不说话了,然而她也不足在等温柴回答。也不是因为涌上心头的情绪。对宓而言,这样调整呼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真是非常漫长、怪异的一天。紫色的灰尘被风席卷,在大平原上飘扬着。阳光就犹如完全疯狂了一般。在这辽阔的天空之下,如果眼睛转至错误的方向,有时可能会连太阳都找不到。但同时那也是非常平凡的一天。宓就如同往常一样,早上穿上的衣服还不到中午就弄得脏兮兮,被罚要穿着那件衣服直到晚上。那时我还不知道那为什么是种处罚,但对于受到处罚这件事本身,我是感到可耻的。丢脸死了。我不是因为穿脏衣服觉得丢脸,是因为被处罚觉得丢脸。好像我万一走到外面之后,所有小孩子都会因为我被处罚这件事而嘲笑我。”
宓将视线转向德雷尔山脉。
“所以宓就蹲在房间的角落一直哭。吃过午饭之后,其他小孩都跑来叫我,可我还是不管他们,就是不愿意出去。
“宓的妈妈虽然动了气,但是要了解心情随时变来变去的六岁小孩,年纪又嫌太大了。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的。对于突然跳进生命,思考方武令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奇妙生物,没有父母会不感觉心慌的。宓的妈妈当然也不例外。
“那天傍晚,爸爸很早就回到了家中。因为那天要举行贝兰仪式。所以爸爸要早点吃晚饭,然后换上干净衣服再出去。晚饭时间爸爸看到还在生气的宓,就笑着提议要进行交易。只要宓乖乖的,回来的时候就送她一盒贝兰饼。现在想起来那提议简直跟强盗没两样,但那也算是非常好的交易手法。爸爸们几乎都会拥有女儿无法抵抗的魅力,不是吗?而且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女儿。贝兰饼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宓再次停止说话。她只是用专注的目光瞪着乌鸦的耳朵瞧。跟宓一样看着马耳朵的温柴对于宓到底要不要继续讲下去烦恼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然后呢?”
宓又开始说话了。就像她从来没停过一样,那些话突然就进了出来。
“贝兰仪式进行的途中,公会堂着了火。参加仪武的所有人虽然在惊慌中受伤,但都还能平安地逃掉。就只有一个人死了。那个人因为酒喝太多,没能逃出来。据说他在向人自夸两个可爱的女儿之后,兴奋地暍多了酒。所以宓一直相信他过世的时候是不怎么痛苦的。有时宓也会冒出一种想法,想看看那时公会堂发生的事,但那实在太可怕了。”
温柴相信这次宓确实有把话说完。然后他开始从海格摩尼亚的词汇中试图找出安慰的话来。然而宓又继续往下说∶
“宓到现在还会持续在想,如果当时跟爸爸说:‘贝兰饼之类的东西不吃也没关系,爸爸要跟伤心的宓待在一起’,那结果到底会怎么样。我已经持续想了二十年。”
二十年。温柴并不想努力去思考二十年间的遗憾与悔恨是怎么回事。因为那是没用的行为。
“对于拥有能看到未来的能力,你会不会感到后悔?”
“咦?为什么呢?完全不会。”
似乎是这样。接着温柴就问了要传给妮莉亚听的话。
“那么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对于你旅途结果的成败非常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