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消失诗人的追慕曲(第47/93页)

“代价是很大的。”

“多大?”

“非常大。”

宓如此说完之后,将碗拿起,把水泼了出去。这样一来,妮莉亚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丧失感。原本在讶异的妮莉亚体悟到是宓的动作本身将这种感觉传递了过来。宓就好像将熔化的铁水倒进模子里一样,小心翼翼地将水倒空。

带着紧张表情坐着的亚达坦看到水已经泼掉,立刻放松下来,趴到地上。看了亚达坦的动作,那些拜索斯人也可以猜到整个仪式都已经结束了。然后宓将面具脱了下来,按照原来的样子包回去之后收好。

尴尬的沉默围绕着众人之时,在火堆另一边的温柴低沉的声音传来:

“好,现在可以睡觉了吧?”

温柴将这句话用拜索斯语和海格摩尼亚语各说了一遍。一阵子之后,这一行人就全都裹在毛毯里躺着了。在这赛德兰大平原上,即使是晚上也不需要有人站啃。一行人睡下之后没多久,原本飘着细烟的火堆也就熄了。

看着熄灭的火堆,格兰将头枕到了手臂上。他就是睡不着。

格兰一直在反覆想着刚才宓做的那些事。那似乎很完美。不像格兰以前见过的那些一算命师或通灵者所做的预言,刚才看到的景象没有一丝模糊、不透明或者无法理解的地方。那是很客观、很俐落的影像。要是连未来也可以这样看到……格兰故意很自然地翻了个身,转过去看宓。

雪琳娜已经升起,大平原一片光亮。

毛毯虽厚,还是显露出了身体曲线,让人可以看出睡在里面的是个女人。宓背对着格兰躺着。看着她的背影,格兰陷入了沉重的思考。如果能够得知未来……那会……

但如果状况真是这样,海格摩尼亚为什么不干脆振作起来,统一整个大陆呢?

格兰认为如果真能这么清楚地看见未来,这应该是很自然的事,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样的想 法有些俗气,但他就是没有其他的想法。

代价很大,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呢?听起来应该不是价格很贵的意思。她是说不可以去看未来吗?

想着不应该太早睡觉,格兰脑中突然闪过了非常想抽烟的念头。但就在这时,令他受不了的是,他可以闻到从鼻尖掠过的烟味。格兰又将身体往反方向转了过去。

是温柴。他趴在毛毯里面,正抽着烟斗。格兰没说什么话,只是看着他的样子,然后将思绪转到这特异的一行人身上。

温柴。这家伙不知姓什么(搞不好温柴就是他的姓吧)。年龄不详。故乡在杰彭。之前的工作是间谍。原本以杰彭间谍的身分被派到拜索斯,被捕之后投诚的男子。而且他在这一行人当中还是唯一能讲三国语言的人,拥有很卓越的能力。投诚的间谍追捕叛乱者,不知怎地好像在某种层面上很合理。使用废弃物去处理垃圾是非常合理的。格兰自己则曾经是拜索斯的叛徒。身为投诚的叛徒,去追捕别的叛徒,一样是很有实际好处的。因为叛乱者最能洞悉叛乱者的心理。妮莉亚……只有她才能说是货真价实的拜索斯人,不过她原本也是个夜贼。

真是可笑。这一伙人,竟都是在拜索斯犯过罪的人。犯罪者就这样追着犯罪者,来到了海格摩尼亚境内。这还真是可笑。这几个人的状况,还真让人想感叹地说:这就是人生啊!

一想到人生,格兰又不由得意气消沉了下去。

成人跟小孩的差别是什么呢?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很清楚世界上有坏人、有叛徒、有人非常痛苦、有人非常不幸。但是孩子却对于这些事实所能推导出的当然结论,也就是自己长大以后也极有可能变成这些人,却是茫然不知。大人呢?大人因为已经变成坏人、变成叛徒、变得非常痛苦、变得非常不幸,没有必要故意去认知这些事,所以也不知道有必要告诉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