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中来,到白云中去(第2/14页)
在香港干了两年多后,1982年,黄灿然回泉州老家探亲,舅舅向他提供了一个后来改变了他人生道路的信息——广州暨南大学很优待港澳生,又不用考政治。
黄灿然决定考大学。要考上大学,必须先学好英文。从泉州回到香港后,黄灿然利用工余时间进夜校学英文。虽然一切都得从ABC开始,但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黄灿然很用功,且进步神速。为了增大把握,在高考前,黄灿然又到广州华侨学生补习学校补习了三个月。
工夫不负有心人,1984年秋天,21岁的黄灿然如愿以偿地考上了暨南大学新闻系。
进入大学后,黄灿然开始写诗,认识的第一个诗人是比他高几届的师兄、上海诗人沈宏非,并加入了沈宏非创办的红土诗社。当时沈宏非刚刚毕业,留在学校里等待分配。现在,我们只知道沈宏非是著名的随笔专栏作家,事实上,在80年代初,他是一个颇有影响的诗人,当年《收获》杂志刊登过一篇评论文章,历数了“朦胧诗派”的领军人物,沈宏非的名字排在舒婷前面。遗憾的是,大学毕业后,沈宏非淡出了诗界,做新闻去了。
在写作之初,使黄灿然受益最大的是老木主编的《新诗潮诗集》和赵毅衡译的《美国现代诗选》。后来,又接触到韩东等人编辑的《他们》,并与王寅和吕德安成为好朋友。
1985年,黄灿然油印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今天没有诗》,两年后,又油印了诗集《某种预兆》,这两本诗集里的部分作品相继在西藏的《拉萨晚报》、香港《大拇指》、北京的《十月》和香港《八方》等杂志发表。大学毕业后一两年间,黄灿然又手抄复印了诗集《总结生活》和《诗六十首》,并开始翻译聂鲁达和卡瓦菲斯的诗歌作品。
1990年,黄灿然开始担任香港《大公报》国际新闻翻译至今。
二
在2009年4月内部印行的《奇迹集》一书中,黄灿然把自己自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的诗歌创作分为三个阶段,并分别以三本诗集作为三个阶段的“成绩总结”。第一阶段是1997年之前的所有创作,这个阶段的“一个特点是某种渐变,包括语言和形式;另一个特点是既注重内心感受(尤其是早期),又探索语言形式,有时两者分离,有时两者混杂,总趋势是追求复杂和深度,但似乎是在寻找一个更准确的声音”。
对于这一阶段良莠不齐的作品,黄灿然心情复杂,“即使是现在,我也无法确切判断自己的成绩,但有一个感觉却是明显的,也即有些诗是自己感到吃惊并知道再也写不出来的,它们都是在某种极佳的‘状态’中写的,这极佳有时是指极痛苦或极哀伤或极忧烦;另一些诗,尤其是其中一些字句,则是连看一眼也不敢”。
中国工人出版社2000年10月出版的诗集《游泳池畔的冥想》,是黄灿然对这一阶段的创作的总结,该书收录了他1987—1997年间较有代表性的作品。从更长远的目光看,这个阶段是一种练习,是为了寻找一个“更准确的声音”。
尽管现在黄灿然对1997年前的创作不是很满意,但这个阶段仍然留下了一些令人动心之作,比如《一生就是这样在泪水中》:
一生就是这样在泪水中默默吞忍。
从黑暗中来,到白云中去,
从根茎里来却不能回泥土里去,
一生就是这样在时光中注满怨恨。
一生就是这样在时光中戕害自身。
在烟雾中思考,在思考中沉睡,
在处心积虑中使灵魂伤痕累累——
一生就是这样在火光中寻找灰烬。
就是这样,用牙齿、用刺,
用一个工具挖掘一生的问题;
用回忆消愁,用前途截断退路,
用春天的枝叶遮住眼中的耻辱。
就是这样,把命运比作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