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限理性与自我利益的再界定(第2/13页)

[在新的新古典理论中]并非因为决策者心理上的特性,而只是作为技术性环境的一部分,才引进信息的限制和成本问题。因此,这些新理论丝毫未能缓解决策者所面临的计算的复杂性问题,它们把决策者视为通过简单的夸张与扩大,而不是通过大致的估算、简化和满意原则来处理复杂的计算问题的。这样一来,它不仅需要计算供需曲线的形状,而且,还要更为精确地额外计算出这一计算活动的成本和收益。对于不确定性及信息传输等许多迄今仍为人所忽视的问题,有人认为这些新理论提供了解决方案,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这只是一种幻象而已(Simon, 1979b, p.504)。

在西蒙的理论中,人们与其说是谋求利益的最大化,不如说是获得“满意”。也就是说,起初他们通过搜寻来节约信息,直至他们找到了高于满意程度的——即所期望的程度——行动步骤为止。随着对新的环境信息的获知,人们的期望程度也在不断变化(Simon, 1972, p.168)。考虑到人类认知能力的局限性,这是一个合理的策略,而绝非非理性的,对于大多数事件的决策来说,这不失为一种最佳的方法。

日常生活中,我们总会感到满意。我们借助多种方式来节约信息,诸如通过对习惯的培养,为重复出现的情况制定规则以简化计算,或是遵守长远看来会产生满意效果的普遍原则。我并不是说要郑重其事地算计各种琐事,诸如在早晨是否刷牙,以正手还是反手击球;或是当人来电话问基欧汉在不在家时是不是对他说实话。相反,除了因为我有一些道德顾忌而可能作出一些诸如撒谎之类的事,一般情况下,我会认为习惯性的刷牙,遵从“犹疑不定时就用正手击球,因为你反手太差”的规则,信守诚实这一普遍原则而不必每次都去计算成本收益,这样会更符合我的利益。我无意否认一些例外情况,例如有时我也会因伏案苦思而忘记洗漱,或者偶尔以反手击球,或者在电话里对某个令人厌烦的推销商撒谎。如果每当面临选择时,我都能对各种方案进行必要的计算,而不耗费任何成本,无疑这将对我更为有利。但是,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由于进行信息处理势必消耗成本,因此避免对类似的琐事进行计算,符合我的长期利益。哲学领域中的规则功利主义(rule-utilitarianism)学派强调规则对实现普遍幸福的作用,其论述与西蒙对有限理性的分析颇有相似之处。[2]奥斯汀(John. Austin)在一句格言中对规则功利主义下了这样的定义:“规则随功用而变,行为随规则而变。”(Mackie, 1977, p.136)功利主义者坚信,总体而论,与每次依据“首要原则”(first principles)作出的一系列特别决定相比,遵守规则——约翰·密尔称之为“次要原则”(secondary principles)——将带来更佳的结果。[3]人类计算能力的局限性是制定和遵守规则的主要原因。密尔早在西蒙之前,在阐释其功利主义思想时就对有限理性问题进行了大量的论述(Mill, 1861/1951, p.30)。

没有人会否认航海技术是以天文学的发展为基础的,因为水手们无法等着去计算航海年历来进行航海。作为理性动物,他们都在预先计算好之后才出海航行。所有的理性动物在驶入生活的海洋中时,头脑中都已对正误之别,以及更为难解的贤愚之分有了定见,只要未雨绸缪仍是人类的本质,这一情况就会被认为将延续始终。

如果说个人是追求大致满意而非最大化利益,那么政府和其他庞大的组织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Allison, 1971; Steinbruner, 1974; Snyder and Diesing, 1977)。组织的决策程序是很少符合古典理性理论的要求的。从期望程度的意义上讲,组织具有多重目标,它们直到找到满意的行动步骤时才肯罢休。它们宁愿回溯既往,而不愿对未来条件进行系统的预测。它们运用“标准的运作程序及粗略的估测规则”来作出决策并付诸实施(Cyert and March, 1963, p.113; March and Simon, 1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