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9/19页)

那句话,说得像是刚系上红领巾的小朋友在升旗台上宣誓一样忠贞。

五天后,官司输了。

梦航公司宣布解散,一切板上钉钉,毫无回旋余地。

连绵了一个星期的阴雨天迎来首次短暂的放晴,窗帘全部拉开,三月中旬干净的暖阳把整间大屋子都照得亮堂。那天上午我跟傅林森还有小乔站在三楼,看着底下楼层的同事们默默收拾着办公文件。梦航公司,从几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误打误撞一拍即合,到热血沸腾地创建工作室,到正式注册公司,再到风雨同舟地招兵买马走上正轨,这艘承载着梦想的大船,都来不及在海水里打个转儿,就直接沉没了。

如今再回想这两年走过来的点点滴滴,所有的所有真像黄粱一梦。

“妈的。”小乔红了双眼,她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奔向厕所。

我不忍再看下去,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途经年叔的办公室时,房间里烟雾缭绕,隐约还能看到光线之中飘浮的细微的尘埃。公司出事这些天,戒烟多年的年叔又回到了一天两包,怎么也停不下来。此刻他还是穿着第一次见我们时穿的那件灰蓝色的旧外套,头发油腻凌乱,满脸胡茬地伫立在玻璃书柜前面,显得格外落寞。他放下手中的烟,小心翼翼地端起墙壁上的一幅挂画,画上是一张他的素描肖像,并且附上了三十几个人的签名,这是去年秋天我们全体员工送他的生日礼物,他用袖口擦拭了下装裱的镜面,看了很久,默默放回了自己的纸箱里,他在跟公司告别。

猝不及防地,去年冬夜我们在乡下围着火堆喝米酒的画面在脑海浮现。明明才三个月不到,却又好像过了很久。当时年叔看着红彤彤的火焰,无比哀愁地感叹着:一路走来都特别孤单。如今再回想起这句话,胸口难受得要命。

不!事情不该是这样。

我不能眼睁睁地任由失败就这么赤裸裸地碾过我。我转身扶住二楼的木护栏,朝大厅大声宣告,我要确保所有人都听到我的声音,“在座的各位,我不想在这说什么矫情话。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本着相同的目标聚集到这。如今公司遭同行陷害而面临破产,这样的结果谁都不想看到。而我要说的是,只要有决心梦想换哪都能实现,这话是没错。然而,最初因为追逐梦想的那份激情和感动却不一定能找回来。我始终坚信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公司给大家带来的远不止是一份工作这么简单。如果有谁愿意跟我们一起重新开始,重头做起,一个星期后欢迎打我电话。有更好选择的,我在这里真心祝他前程似锦飞黄腾达。”

对于这段小插曲,没人鼓掌,甚至没人表示出一个可以称之为立场的神情,大家听完后又各自收拾起东西;而我当然不指望靠着这一番苍白无力的演讲来重拾人心,我只是不能忍受自己的无所作为。

傅林森跟上来,“你打算做什么?”

“既然我们起初也是从零开始的,就还能再来一次。我们可以租个小写字楼,从最小的项目做起,等具备一定规模再重新找投资商,重新注册公司,一切都可以重来……”

“卫寻,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傅林森眼中满是不忍。

“不,事情很简单,我们现在仅仅需要钱。”我坚定地反驳。

“可我们没钱。”

“我今晚就去找苏荷,或许她还能说服余总……”

“不行!”他反应有些过激。

“为什么?”

“我们已经麻烦她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