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13/19页)

我点点头。

“好。”她心满意足地笑了,“卫寻你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我摇头。

“你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她望着我淡淡地笑。我看着她,眼底突然一阵酸涩。就像有一枚淬了毒的细针,温柔地、冷不防地刺进我的胸口,酥麻之后是深刻的疼痛。

我被苏荷领到沱江上游处的一家装修成旅馆的吊脚楼,苏荷没带我去前台,直接拉我进了她睡的双人房。她坚持说这家店没有多余的睡房了,含笑的眼睛里写满了“我就是在撒谎,但你不准拆穿我”的任性。

我们各自洗澡,换好衣服出去吃了个晚餐,然后裹着厚外套在沱江边上散步,途经一些唱歌好听的流浪歌手时,苏荷会拉着我的手认真地把歌听完,再给上十块钱,偶尔还会聊上几句,再分给对方一根烟。她瘦小的骨架中总是散发着一种旺盛的热情,只要她愿意,一个微笑就能跟素未相识的陌生人立刻熟络,并且让对方真心实意地感到愉快,她就是有这种魔力。

晚上我们分床睡,凌晨一点多,苏荷突然尖叫一声从床上蹿起来,我随之惊醒并打开床头前的壁灯。只见她脸色苍白地紧抱着双膝瑟瑟发抖,这次颤抖得比下午落水那一幕还要剧烈。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她主动爬向我的床,害怕地抱住了我。

“我刚梦到地震了,我们住的这个吊脚楼塌了,我跟整张床都往水里掉。我大声呼救,可你却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躲在我的怀里,精神恍惚地说着,“我常会做这种梦,有时候是梦到自己从山崖上摔落,或者掉进没盖井盖的下水道里,还有各种各样黑漆漆的可怕深渊。旁边明明有人,每次都有人,他们却都不肯救我……一个也没有,连你也不肯来救我……”

“苏荷,喂,苏荷……这是梦,只是梦而已。”我侧身从背后抱住她,“我在这,我不会丢下你的,快睡吧。”我温柔得像是哄小孩,我从没哄过小孩,但愿此刻自己看起来没有太笨拙。

她安静下来,几分钟后呼吸才渐渐平稳。又过了一会,她翻过身时,脸正好对上我的呼吸。她并不闪躲,就那么盯着我的眼睛看,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只手的食指和无名指轻轻顺着我侧脸的线条滑动。

我往前凑了一点,吻了她。

我一手枕着她的头,一手捧着她冰凉的脸,就那么贪婪地吻着。她的额头上还有细小的汗水,沾着濡湿的刘海,我轻轻将它们捋顺,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这张脸,随后吻她的嘴唇、鼻尖,还有微微温热的眼睛。这一次怎么也不想再停下来,接着我褪去了她单薄的衣裳,亲吻她发烫的脖颈和锁骨。很久后,她惊慌又急切地将我的头紧紧抱在自己的胸口,并疯狂地亲我的头发。

“说你爱我好吗?”她哀求。

“我爱你。”

“再说。”

“我爱你。”

“再说。”

“我爱你……”

不再说话,她哭了。

睡眠很浅,醒来时枕边是空的,还残留着苏荷的余温和发香。她不知何时穿上属于我的那件宽大的白衬衣,袖口卷了厚厚一层,但还是显长。她抱着双膝坐在窗边的木椅上,露出白皙的脚踝。我悄然走到她身后,将她手中刚要点燃的烟夺走了。

“抽烟不好。”我在她身边坐下,将烟叼到自己嘴里。

她乖巧地笑了,听话地点点头,又出神地看向玻璃窗外。

天或许已经亮了,但因为下着朦胧的细雨,看不到破晓的朝阳。水珠拍打在青瓦上,再汇聚成雨帘从我们眼前滴落,狭窄的窗户缝隙中有冷风吹进来,苏荷的头发轻盈地往后飘,像漂浮在浴缸中不安分的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