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5/10页)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看来自己终于告别了勒紧裤带的拮据生活,由衷感到开心的是,这同时也意味着公司挺过来了。在经历了我双手双脚都数不完的大小危机后,在公司一个月里连续走掉九个人又进来六个人这样的高危动荡下,公司还是顽强而心酸地撑过来了。
据我所知,陈默那边洽谈的绘本已在进行中。另一方面,年叔不久前经拉到了一个不亚于余总的合作商,对方非常喜欢我们公司的作品《秋裤姐妹》,希望我们可以继续出短篇动画,并且全力支持我们拿出一部分精力开始筹备剧场版,对方给我们一年时间,希望2012年底能赶上贺岁片的电影档期。这段时间,小乔跟陶子也带着一个小组偶尔还会接一接广告外单,弥补公司的支出,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晚上大家在楼下的火宫殿吃了个团年饭,除了回老家的秦大义,几个老员工都在场,年叔特别开心,脸色红润意气风发;而他开心的主要表现就是很快喝醉,憨态可掬地斜着身子,单手扶在凳椅看着整桌子年轻人在他面前胡吃海喝,心满意足地傻笑。
吃到一半时,傅林森不见了。
那晚我喝得稍微有些多,走得也很晚,去公司拿东西离开时已经十点多。一出门正好撞上回公司的傅林森,他手里的日用品像保龄球瓶一样被我撞得七零八落。这么久了,他去超市买东西从来不要一次性购物袋的习惯还是没改。以前我老爱吐槽他:你要真环保就去买炸药炸掉几个化工厂吧,每次省一两个塑料袋省一辈子也就积点那么阴德。但他只从胸前一大堆的商品缝隙后面露出一个浅淡的笑,然后我们两个傻逼再一起捧着大堆东西慢慢挪回家。
我愣了一下,忙蹲下帮他捡。
当我拿起牙膏时,发现下面压着一张崭新的火车票,星城通往北京的。我曾听傅林森说过,去他家的火车没有直达,必须从北京转。我猛然意识到,原来傅林森已经陪我在外面过了快四个年头了,而今年,他要回家了。
说不出为什么,我有些心酸。
他察觉到我的失落,轻声笑道:“我要回家了。”
“这样……”我哽了一下,尽量自然地说:“什么时候走?”
“明天凌晨五点的火车。站票。”似乎怕我骂他,他忙补充,“买得太晚,实在没票了。”
“都回家了,那你还买那么多日用品?”我继续东拉西扯地说着,“可别告诉我这些东西拿到你们内蒙古都能算土特产啊。”我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不是,你搬出去后每天下班都很无聊,随便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我不知道他这些话算不算在讨好我,我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笑。
我留在了公司。
原因有很多,比如外面突然下起大雨,要知道冬天下雨是很可怕的,走在街上随时有种被寒冷的刀片凌迟的感觉。正巧张翔又打电话给我说他今晚不回公寓,而我的钥匙昨天才丢的。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突然想留下来。
当晚我依然睡在他上铺。准确说不能算睡,没刷牙洗脸,也没脱衣服,就那么躺平了身子。他也差不多,直接打包好的两大袋行李放在床铺上,弓背坐着一言不发。我在很早前就忘记了一个人如果什么都不做该怎么打发时间——不玩手机,不听音乐,不看书,什么都不干就那么安静待着真是难以忍受。但傅林森不会,他能把独自安静这个状态阐述得非常好。
挨到凌晨两点多,我们才渐渐说起了话。当然谁也没有提那件事,在我们心照不宣的条约里,不触犯这片雷区是重中之重。我们瞎回忆起了在白鸟公司的那段“峥嵘岁月”,记得那时候新学员们因为某件事而集体罢课一天,跑到公司后面一个果园里去偷橘子,然后被一只凶恶的大狼狗追着咬,有三个同事都被伤到了,我跟傅林森被迫在半分钟内爬上了一颗柿子树,再摘柿子攻击它,直到把它赶跑,成功后再像两个傻子一样在树上尖叫着欢呼。说到这件事时我们都很真诚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