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灿烂的绝望 邓肯与叶赛宁(第4/5页)
他们的爱情充满了狂喜和狂悲,令人惊心动魄。他们的灵魂相互碰撞,他们相互折磨。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爱情,一场劫难。苔斯蒂描绘了他们旅行中的一个场景,“火车开出的时候,他俩站着,脸色苍白,就像两个永坠地狱的小小灵魂……”火焰还未熄灭,苦难还未终止。这是一场诗神与舞神的恋爱,太美丽,也太残酷。一代代人们,只能远远地看着,看那不死的烈火,看那火中的灰烬。
这场劫难终止于他们的欧洲之行后,受尽磨难的叶赛宁哭了,还跪下来吻了吻脚下的土地。邓肯对身边的朋友说,“你看,我把这个孩子带回他的祖国来了,不过我和他再也没有什么共同之处了……”他们都身心交瘁。十五个月前,他们刚办了结婚手续。邓肯要带叶赛宁周游列国,要做他的维吉尔。叶赛宁表示要用自己的诗歌去征服欧洲。他像一个年轻王子般野心勃勃。俄国诗人们对这个天真的兄弟不以为然,艾尔玛说:“让这个俄国农民离开他的土地是多么不明智的举动。”马里延果夫干脆说:“让他倒霉去吧……”
叶赛宁来到物质发达的西方世界。被野心激荡着,写诗,发表讲说,朗诵,也惹是生非。到柏林第二天,叶赛宁和邓肯走进柏林艺术之家。在一伙流亡者中,有人提议唱《国际歌》,叶赛宁响应了。他跳上桌子,朗诵起诗来,在一片嘘声和吵闹中,大喊:“没用——你们甭想把我轰下来,我要是把四个手指头塞进嘴里吹口哨——你们也试试看,你们哪一个也不是我的对手。”这时候的叶赛宁,在爱伦堡的回忆里是“变得憔悴了,自然,也爱吵架……邓肯想使叶赛宁安静下来,但是白费劲,那些令人不安的场面层出不穷……叶赛宁绝望地把陶瓷器打得粉碎”。
叶赛宁的忧郁症和思乡病都严重起来。他本身就极端厌恶戕害自然的工业文明。他的压抑和痛苦无处宣泄,度日如年。在给马里延果夫的信里,他写道:“我多么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噩梦似的欧洲,回到俄国。”而他还要受到更致命的打击。这次打击直接击中了他作为诗人的骄傲和野心。美国人读不懂俄语,而他的诗歌被译成英文后在美感上大打折扣。征服欧洲的雄心破灭了。在美国人眼里他不是什么天才诗人,只是邓肯的年轻丈夫。习惯了荣誉的叶赛宁无法适应这样的冷落。他处于极度的压抑和紧张中,频频丢人现眼。他的自由让人心酸,“是的,我丢了丑。我需要丢丑。我需要它,是为了让自己出名,让大家记住我。你能想象我会向他们朗诵我的诗歌吗?向美国人朗诵诗?我只不过是他们眼中的笑料”。
离开美国后他们来到了巴黎。叶赛宁开始纵酒,滥饮无度,在旅馆打碎家具和门窗。他变成了一头被酒精刺激着的野兽。酒后的发疯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苔斯蒂回忆在一次酒宴上,“香槟酒灌了一肚子的叶赛宁暴跳如雷,连他的好朋友都吓呆了……他抓起台布,转眼间整桌酒菜连同餐具向四面八方飞去,谁碰着谁遭殃”。叶赛宁在精神上已陷入绝境,邓肯此时也无能为力。十五个月的旅游实在太长了。
叶赛宁回俄国后便在邓肯面前消失了。他又恢复了以前的自由生活,邓肯再无法让叶赛宁回来。她给叶赛宁发了无数次电报,最后一次收到的回电是“我另有所爱。我已结婚,很幸福。叶赛宁”。叶赛宁的放荡受到了指责,而这已毫无意义。他们的感情结束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邓肯家里。叶赛宁醉醺醺地跑来抱走了他的胸像,又将它丢在莫斯科某个偏僻的街沟里。
不久后,他们都相继死去。叶赛宁死于自缢,邓肯死于交通意外。无论如何,他们的名字永远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