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1(第2/4页)
怎么可能呢?
我笑了笑,觉得面部表情特别麻木,好像不是自己在笑。医院里仍然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有人捧着鲜花来看病人,有人在走廊里痛苦地呻吟,还有人在担架上疯狂地叫着,疼死了疼死了——是一个刚出车祸的人,血一滴一滴地落着……可这一切,与我无关了。
我走出医院,看到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忽然觉得这世界不是自己的了,是啊,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看到这明晃晃的太阳?从前没有觉得秋天有多美,现在,我觉得秋天真的很美,美得那样凋零。
蹲在南京的马路牙子上,我开始数脚下的几只蚂蚁。有人说,蚂蚁是最讨厌孤独动物,如果它一个人待着,即使有充足的食物,也会寂寞而死。
而我就会是其中一只蚂蚁了。
我要选择一个人寂寞地来,寂寞地去了。
我不能连累苏小染,我们没有多少钱,何况,我病入膏肓,她还那么年轻,还那么美,怎么可以拴在我这样的人身上?
看着那些蚂蚁,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里落了出来,一滴滴砸到蚂蚁身上,它们被我的眼泪砸湿了。我站起来,感觉太阳那样刺眼,以至于我睁开眼睛时,就想掉眼泪。
晚上吃饭时,苏小染照样坐到了我的腿上,而且用手缠住我脖子说,亲爱的,我看中了一条水晶项链,今年的新款呢。
哦,我说,买。
她亲我,说我好乖。
我笑了笑,然后拍拍苏小染的肩,我明天出差。
这是我说出的话,空气中回荡着冰凉的声音,我都不相信我能离开她,我多么迷恋她,她的笑,她的声音,她风摆杨柳的样子,她的妖她的媚,但的确,我必须离开了。
为什么呀,她撒娇说,出什么差,要去北京装修人民大会堂啊?不,我不让你去。
不行,我说,得多挣点钱,你这么爱花钱,不挣钱怎么行。
我不爱花钱了,她很乖地说,明天,明天我就把项链退回去,你放心吧,我能过苦日子的,小时候我家里也没钱,照样不是长了傻大个吗?
公司让我去的,我摸着她的头发,你的头发长这么长了,真好,你知道,男人都是喜欢长发的,长发的女孩子是我们的梦想。
记得为她留长发和她吵过一架。
苏小染曾经喜欢短发,卷卷的那种短发,时尚美丽,染上粟色,那是我最初看到她时她的样子,可我要求过她很多次让她留长发,我喜欢黑色的长发!
我给苏小染讲,电影《英雄》中令人惊心动魄的镜头是两个红衣女人在胡杨林中打斗,红衣闪过处,长发飞散,那样的悲壮与艳情,仿佛冰与火的缠绵,仿佛爱与情的纠缠,长发飞起时,泪水如雪飞溅,红与黄的颜色中,有黑的长发飞散如瀑,那样的惊艳,让人看后只觉得惊心动魄。
而几百年前,或者几千年前,女人们的美丽总是从一头长发开始,唐朝的人总是高挽云鬓,那样的大度与开朗,像他们那个年代的服装,低胸而透明,像她们那个年代的人,奔放着吐纳豪情,所以,鬓发就那样如大朵牡丹一样高耸起,耳边是一朵朵盛开的花,或者莲,或者山茶,或牡丹,不像明清的女人,死死地箍紧自己的头发,生怕不小心泄露了玄机,只在后面支出了一点,如狗尾续貂,而头发上戴着的东西并不好看,仿佛是虚张声势的。
轻解罗衫时,长发如瀑布飞散开来,又黑又亮的长发缠住了男人的心,所以,几千年的女人总是留着长发,除非那男人变了心。在私订终生的后花园里,女人总是剪了自己的一绺长发,然后用贴身的小衫子包裹了送给男人,那样的表达,胜过许多海誓山盟,在某种意义上,长发是和女人的爱情、性命紧紧连在一起的,一脉相承,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