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2页)
如果巴尔特都怕这个女人,那我可能就该是畏惧她了。男孩坐在被雪水弄湿的凳子上,心想。
那些男人像鳕鱼一样大笑起来,当然是在笑他。渔夫们有必要懂鳕鱼话,那样他们就可以把头扎到海里对鳕鱼喊话,然后他们的船就会装满了鱼,那该多好。鳕鱼话里死亡怎么说呢?或许是omaúnu,嗯,开头字母应该是大写的:Omaúnu。男孩斜着眼睛往侧面看了这么长时间,所以眼睛很不舒服。和科尔本在一起的另两个人或许是他在船上的老伙伴,跟他一样渐渐上了年纪,其中一个肩膀宽阔,秃顶,眉毛特别长。另一个留着短发,头发花白,最惹人注意的是脸上土豆一样的大鼻子,和中等身材的人的手掌差不多大。两个人都是大胡子,不加修剪的胡子垂到胸口,让他们更显得老成。或许我该留胡子,男孩想,不到一个月就能满脸都是胡子了。不过他接着又想起自己明天就要死了,于是彻底打消了留胡子的念头。男孩突然站了起来,他几乎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就略感困惑地站在了两张桌子之间。正在交谈的几个人停了下来,看着男孩,除了盲人科尔本,他翘起下巴,侧耳朝着男孩的方向,就好像耳朵是有缺陷的眼睛。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几瓶嘉士伯啤酒,其中一瓶几乎是满的。男孩向前走了三步,伸手拿起瓶子,把啤酒倒进喉咙。接着男孩看到了站在柜台边盯着他的海尔加。真糟糕,他突然成了他们关注的焦点。男孩转过身,打开袋子,拿出了那本书,打开包装,把书捧在手里,就好像它是一份宣言,或者一个象征。他对科尔本说:巴尔特请我表达他对借书者的谢意。
老海员没有回应。其他三个人也没有。他们只是看着男孩,等着他说些别的。
但是男孩的头脑里好像扣上了一层可恨的罩子,让他不十分确定自己在想什么在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刚才可能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书举过了头顶,什么话都没说。于是他用力清了清嗓子,深深吸了口气,全力以赴地宣布:
巴尔特请我表达他对借书者的谢意。
他的确乐于继续阅读此书并用心记诵更多诗行,然而不幸的是这一切已不可能发生,他因忘记带防水服而死于寒冷,我们把他的遗体放到了鱼饵桌上,我看他最后一眼时他就躺在那张桌上。
非常感谢你们。
男孩草草结束了这段话,小心地把书放到三个男人旁边的桌上,弯下腰拿起他的连指手套,套在手上。我感谢他们什么呢?他想,我一向都是个可恨的傻瓜。他把袋子甩到肩上,往门口走去,但他没能走远。他感到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到了左肩上,一只手,或是天空。他摔倒了,他的脚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就是这样,他的脚不再踩在地上。男孩摔倒在地板上,瘫在那里。他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