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第九章 谁是始作俑者(第4/7页)
他抬起头,满室暗沉沉的金色和蓝色中,张三迁矜持而有把握地微笑着,仿佛再次强调一切笃定无疑。石明亮也放松表情,淡淡地一笑。
“郑济安为人正直,猫城的人有目共睹。”石明亮说,“如果瘟疫的触发是人为的,郑济安既没有动机,也没有必要,无论如何不会是引起这场瘟疫的元凶。”
“这与人品无关。”张三迁坚持道,“郑济安也未必是故意的,但确实是他的猫最先发作瘟病,他也许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没有及时处理,总之无心之失的责任是逃不脱的——上官嘉言老师的下笔也很有分寸,只说事实,并未指明瘟疫是郑济安所为,这正是史家之笔。”
石明亮点头笑道:“所谓的微言大义,褒贬自现,虽然没有明说,矛头指向的暗示效果却很明显。”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是,如果致人死亡的瘟疫和猫没有关系,那么《猫城志》里的这种微言大义岂不是一种严重的误导?”
张三迁不以为意,说:“我们自然是做过调查的,猫疫之说已是定论。”
石明亮想了一会儿,问:“那郑济安本人是怎么说的?”
“郑济安?”张三迁笑着耸耸肩,“很遗憾,在瘟疫发生的第十四天,医院受到人们的冲击,之后他和他的妻子都失踪了。这也是后来老辜主持医院、接任院长的原因。有人说郑济安抱着老婆跳进羽江自杀了,但并没有找到尸体,那段日子死的人太多,大家都自顾不暇,郑济安并没有子女,后来也就没有人关心他们的下落,就当作失踪处理了。”
石明亮笑笑:“那么说来,缺少当事人一面的说法,这调查也不算真正完成,《猫城志》的结论值得再推敲推敲。”
张三迁见难以说服石明亮,无奈地摊摊手坐了下来,似乎在考虑还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客栈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入,把碗盘都撤了下去,又奉上清茶。石明亮喝一口,只感到烫,却品尝不出茶叶的香味。自鸣钟铛铛敲起来,已经下午两点了。听到钟声,张三迁像是下了一点决心,终于开口:“其实,我们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郑济安对这次瘟疫负有责任,只是一直没有对外公开。”
石明亮看着他,平静地等他说下去。张三迁说:“郑济安有个秘密情人,是猫城医院的女医生。”石明亮心中凛然,张三迁接着说:“瘟疫一发生,那位女医生和郑济安就很清楚疫病的起因是那些猫,但是为了保全自己,他们什么都没说。后来几天,人死得太多了,女医生也许是没有想到疫病这样的来势汹汹,也许是心里煎熬不过想找人说说,她在省城有个未婚夫,所以她写了一封信给他,把实情都告诉了他。”石明亮嘴唇甫动,想要发问,张三迁做个手势制止他,说:“她的未婚夫有个长辈是猫城医院的副院长——女医生本来就是通过这层关系才能在那里工作的——他连夜赶到猫城,把信交给那位长辈,后来老辜和上官嘉言老师也都看过这封信,可以说是千真万确、铁证如山。”
石明亮低头沉思,他想起苏碧宇,那个喜欢微笑、又被女人们嫌弃的苏碧宇,每天早晨她在院子里梳理头发的样子,石明亮记得清清楚楚,宽齿的黄杨木梳,乌黑的长发,水珠从她发梢滴落,带着湿润的茉莉花的香味。但对于她的未婚夫,石明亮只有点模糊的印象,是一个穿军绿色衣裤的瘦高男人,他努力回想,仍然记不起那个男人的模样。
只听张三迁冷笑一声,说:“是老辜宅心仁厚,念着郑济安对他的一番知遇之恩,嘱咐上官嘉言老师下笔时不要点破,给郑济安留点脸面。”
石明亮问:“那位女医生,她在哪里?”
张三迁说:“冲击医院的事发生后,她和郑济安一起失踪了。不过比对过笔迹后,可以肯定那封信是她亲笔所写,无论她是死是活,都不会影响这件事的最终结论:是郑济安引起了这场瘟疫。”说着他笑了笑:“听说那位女医生长得很美,她可能对自己的魅力太过于自信了,没想到未婚夫会大义灭亲,把这件事抖出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准是她和郑济安的那些事传到了那男人的耳朵里,他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我敢说,没有一个男人忍得下这口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