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案 现腐鼠水龙惊魂 西四街尸水横流(第4/9页)
跟老刘聊了一会儿,他说侦缉队召集厂里所有人问话,让我和小宝也过去看看。刚要进厂,来了辆胶皮车,车上下来个穿白西装的黑脸小个子。他叫了声老刘,老刘忙迎过去,叫他张老板。张老板递了他一根烟,看着那群水夫说:“人我马上带走,但你们水厂得赶紧给个说法。”
老刘拱拱手:“实在麻烦张老板,侦缉队正紧着查呢,肯定给您个说法——二骡子的后事我们办,赔偿您说多少都行。”
张老板指指水夫们:“那得他们说了算。”
老刘点头说是,又谢过他,带我俩进了厂。我问那张老板是谁。
“张坤,南城开水铺的。二骡子和这些水夫都在他那儿干。赖着不走,只能请他来说说。”老刘又回头看了看门口,水夫已经散开,说:“他是井业公会[5]的会长,我们总经理对他都很客气——井水夫跟我们闹矛盾,你也知道。这回要闹起来,我们太理亏。”
小宝说,事情还没查清楚呢,再说能怎么闹,大不了打架。
“怕的就是打架,山东人太厉害。上回德胜门那儿打架,8个井水夫撂倒30个水厂的人。”
警卫、工人、秘书、会计、厂长、工程师,自来水厂所有岗位的人都在空地上集合,一个个清点,就少了一个人:在宣武门附近公用龙头的工人,叫大头。
老刘认识这个大头,叫李博,是个熟练工,除了看水龙头,还在厂里锅炉房和净水池工作。老刘说,大头是山东泰安的,25岁,性子耿直,干活卖力。水厂每年都会招些井水夫进厂做熟练工,半年前,大头还在天桥挑井水,老刘有回装水管时认识了他,把他招了进来。
看水厂大门的警卫说,最后一次见到大头进厂,是五天前的傍晚。大头跟着运煤的骡车进了厂,还跟警卫打了招呼。骡车车夫说,“当时见到大头扛了个包袱。”巡警拿了花窖挖出的油布、葛布和人头,车夫吓得瘫在地上:“见过葛布,没见过油布和人头——大头背的就是这葛布包袱。”
老刘急了:“这孩子老实,三脚踹不出个屁,敢干这事儿?再说,他老婆病死了,就他一人带着孩子,更没这胆子。”

虽然是始于清代的官商企业,京师自来水公司的组织结构,已经有了近代企业的雏形
苏经理也不信,反复问车夫,巡警拉去单独问,也没改口。我给老刘点了根烟,让他别急,这才刚开始查。
侦缉队派了几个便衣,骑自行车去了大头家。我让小宝也跟去看看情况。警察巡长瞥了我一眼,让我放心,“你们记者报纸都盯着,我们肯定查清楚。”
老刘和苏经理垂了头坐一旁抽烟,唉声叹气。不管凶手是不是大头,水厂都免不了要受损失。
中午,我拉老刘去吃饭,他跟我说了件事:大头和二骡子打过架。来自来水厂之前,大头和二骡子都在张坤的水铺挑水卖。俩人原本各跑各的水道[6],互不相干,大头来自来水厂前,把水道转卖给了二骡子。二骡子没钱,一直欠着转卖费没给够,大头急性子,家里又养着个女儿,成天找二骡子要账。上个月底,大头又找二骡子要账,几句话没说好就打了起来,“要不是巡警路过,就打出人命了。”
我说卖水的不都是山东老乡吗?老刘“嗨”了一声:“东城的还看不起海甸的呢。大头是肥城县的,二骡子是平阴的——拉水是争利的事儿,越是老乡越较劲儿,分派别。”
老刘说,大头是个实在人,但就是脾气太暴,“我怕他冲动。”
我问老刘,大头是不是缺钱才急着要账。
“不缺钱谁当水夫?他改行卖自来水,也是因为能挣得多些。听说他女儿身体不好,总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