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6页)

她无关紧要。场景、才华出众的编剧、远见卓识的导演,都有很长的篇幅描写,就连马龙太太—他们拍摄期间住所的女房东—都被提到了名字。可除了她以外,全世界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不知道她那段时期怎样参与了他的生活。

她去了楼上。最空的客卧里,她在衣柜里放了一个盒子。

她把盒子拿出来,里面是他的阿兰毛衣,还有一本《银月》的剧本。他们在酒吧里喝酒用的啤酒杯垫,还有贝壳、压花。她深深呼吸的话,都能闻到那里的空气。她就在那儿,站在蒙蒙细雨之中,闻着湿羊毛的气味,感受他的唇,夹杂着一丝威士忌味……

还有那些照片,有些已经褪色、卷边,但它们也是她的证据,不可辩驳的证据。他们两人搂着对方,冲镜头大笑。照片中可以看出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激情,即使是在发黄的黑白摄影中。她记得他们找来帮忙的小个子老人,赶着驴车,他困惑地看着相机,但还是帮他们拍了照片。结果当然比不上大卫·贝利的作品,但那是他们的记忆,不是艺术品。

她还记得当初她把相机举在面前,反着拿,他们两人都躺着,冲镜头微笑,这照片放在今天就是“自拍”,他的深色头发与她的白金色头发交缠在一起。

他们很美,她心想。这照片有种如今的摄影无法做到的纯净。而且照片中的他们很真实,没有滤镜,没有修图,她也没化妆,可他们的美还是从照片上闪耀出来。

她把所有东西摆在床上。全都在这儿了,他们的故事,就这几件物件。她只需要这些证明就够了。

那时的她是另一个人。现在,她已经不漂白头发了,发色变回天然的棕色,也胖了一些。没人知道她曾经是朱诺。

她突然间很生气,是他让她无法爱上任何其他人。

她以一种低调的方式爱过她的两个丈夫,两次离婚都是和平分手,没有闹得难看。但是她从没对他们有过对迈克的那种感觉。

那里面还有一个大号棕色信封,她还没打开信封。她把信封拿起来—重重的,里面装满了纸。她掀开封口,掏出里面的手稿:一页又一页,打印在轻薄的便宜纸上。

1967年,迈克·吉利斯皮把我的心掏了出来,让它撞在库明努勒海滩的石头上。可我居然奇迹般地愈合了,过上了没有心的生活。现在我仍然活着,仍然在呼吸,还能给你讲述我身上发生的故事,一个天真的年轻女孩,爱上了世界上最闪耀的明星。这算是则寓言,含着对他人的告诫。

这是她的故事,她身上发生的事。她还记得写这些的时候,那是她去爱尔兰的两年后。她坐在打字机旁,熬夜写下这些文字,速度快得惊人,她自己的思绪都快跟不上打字的速度了。

朱恩想起老式打字机的声音,不禁微笑。不知为何,电脑键盘轻柔的啪啪声如何也比不上那种声音带来的愉悦感。她开始读这些文字,一个受伤的年轻女孩写下的文字。

读到一半,她停了下来。她觉得这太悲哀了,这些记忆。她早已不是那个女孩了。那个女孩成了如今的她身上的一部分,但她不想再回想,再重温那份痛。她现在懂了,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心痛的时刻。她身上发生的事并不特别,并没有让她变得不一般。那不过是生而为人的一部分。毕竟,许多书都是因为心碎而写出的呢。她也曾从这些书中寻找安慰,它们让她意识到,她并不孤单。

她把纸塞回信封里,重新封上了信封。

迈克和马洛喝得很欢乐。迈克弄了瓶帕蒂酒,正给观众斟酒,好像在说“有我一杯,就有你一杯”,接着,他说了几首民乐的名字,让马洛演奏:《爱尔兰之车》(The Irish Rover)、《茉莉·马龙》(Molly Malone)、《月出》(The Rising of the Moon)”……书店里的气氛快要转成喧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