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4页)

她要尽力留住他。她现在已经无法想象没有迪伦的匹斯布鲁克了。不过她能给他付的薪水也是有限的,毕竟他们的生意也不大好做。即使他们再努力,还是很难达到收支平衡。

但今天,至少工作的压力让她暂时忘记了悲伤,她要隐藏的悲伤。她不得不给心穿上拘束衣,将心碎深深埋起。她觉得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感受,也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六个月,从头算起的话。疾病击垮了他,以可怕的速度将他吞噬,而她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已经尽力抽时间在一起了,但是—

她命令自己停下来。她不想记起这些事,再重温一遍。感谢上帝啊,她心想,幸好有这些花园,让她一天天地忙。她避不开它们,必须时时刻刻地挂在心上。花需要不间断地照料,一天也不能休息。若是没有这个动力撑着,她恐怕几周前就垮掉了。

“花园里的小屋呢?”迪伦问道,莎拉猛地抬头看他。

“花园小屋怎么了?”

“得处理一下啊。要么修整,要么就得拆了。弄好了就是个不错的景点,不过—”

“先不管它了。”莎拉的语调暗示“不要再提这个话题”,“修理它是个长期工程,我们现在没有预算。”

他看着她,而她也没有挪开目光,祈祷着他不再追问。他知道吗?他是知道,才提起小屋的吗?她必须小心,他很机敏,有着超越常人的洞察力,几乎是一种第六感。这是她喜欢他的原因之一。“敏感”并不是合适的形容词,也许该说直觉强大?他曾告诉她,他祖母有种“天赋”。这种事可能会遗传,你要是相信它存在的话。莎拉不确定自己相不相信,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露出马脚。

不过,他的话很对,花园小屋确实需要处理。它坐落在庄园外围,一片森林后的小山丘上。它是个用不规则黄色石块盖的八角形建筑,活脱脱像是童话里的屋子,被常春藤和蜘蛛网所包围。它已经被人遗忘多年。屋子里面,墙上的涂料已经开始剥落,地板腐烂了,玻璃门的合页也松了。屋里只有个旧沙发,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莎拉现在都能想起那味道,令人舒心的淡淡霉味混杂着他肌肤的气味。她从不介意那里糟糕的环境。对她来说,这里和巴黎的乔治五世四季酒店、伦敦的萨沃伊饭店都没有区别。

她不想让任何人进去。

“就先把去那儿的路封住吧。”她跟迪伦说。

她回想着自己走过那条路的许许多多情景,那条通向他们会面地点的狭窄森林小路。他把车停在僻静的入口处,一间破烂的棚子后面。那条路几乎没人走,只有极少数的农民会走,所以,稍微碰碰运气,车就不会被发现。不过有时候醉酒的司机从酒吧出来会从这条路回家,以防被查,只要有一人发现,事情就败露了……

她不该担心这些。现在这个问题几乎已经不算什么了,也没人能拿出任何证据。她努力忘掉这件事,专心想婚礼。作为新娘的母亲,婚礼才该是她的头等大事。但婚礼又不需要什么工作。这场婚礼的策划并没像别的婚礼那样手忙脚乱,毕竟他们家人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匹斯布鲁克庄园几年前就取得了婚礼策划许可证,这也是他们的收入来源之一,到了策划自己家人婚礼时,他们早已轻车熟路。爱丽丝也不是那种神经紧张又多事的新娘。实际上,爱丽丝自己觉得,只要她爱的人都在场,又有足够的香槟和蛋糕,那她的婚礼就是完美的。

“我不要乱忙活,也不要什么婚礼专用摆设,妈,你知道我讨厌那些东西。在家办婚礼,所有人都在场,就很完美了。能出什么错呢?咱们闭着眼睛都能办好。”

爱丽丝,莎拉的掌上明珠。爱丽丝把人生当作一次漫长的小马俱乐部夏令营,不过还要加上鸡尾酒。爱丽丝的热情让所有人簇拥在她身边,她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莎拉为有她这样的女儿而骄傲,为了保护她,愿意做任何事。爱丽丝倒也让人省心。她迷人,性格随和,活得多姿多彩,穿着她标志性的紧身Polo衫、牛仔裤和杜巴瑞靴子,披着一头金发,素面朝天,脸蛋总是因为忙来忙去而红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