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四清”运动(第2/2页)

那一年北京军区参加“四清”的有许多年轻人,他们来自各个单位,有文工团的演员,有体工队的运动员,大部分同志都没有参加过这种与阶级敌人面对面的斗争,有的甚至像第一次上战场,疑神疑鬼以致草木皆兵。有个搞体育的工作队队员更逗,他们在的村过去出土匪,专政对象大多是当过土匪的人,由于工作需要,要和坏分子面对面谈话,这让他思想压力很大。由于心里害怕,他对村里的民兵说:“我让他交代问题的时候你们都要躲在窗户两边拿着枪藏着以防万一,他要是不老实,我一拍桌子,你们就把刺刀伸进来。”在审问中,他越看这个当过土匪的人越害怕。忍不住一拍桌子,唰的一下,外面两把刺刀从窗户外伸了进来,把被审问的人吓得直哆嗦。

工作队队员的组成也是参差不齐,我所在的村除了我们部队的以外还有一部分是地方派下来的,其中还有各层干部,也有抽调上来的一部分青年农民。这些农民多数没什么文化,知道我是北京来的,一见面就问我见过毛主席吗。毛主席有房高吗。队员中能上六年级或者初中一二年级就很不错了。这些人培养出来将来回去是要当村干部的。

我们队就有一位很要强的农民,一看家庭条件就不好,洗脸别说没有香皂,连块肥皂都买不起,每天就用手生搓。我每次要把肥皂给他用,他都婉然拒绝,我看出他自尊心很强,想通过这次“四清”回去提村干部。我很喜欢他这种精神。他对我说他不懒,他每次到地里干完活在回家的路上,都顺手打草回去喂猪。这个农民最看不起懒人,他说穷不怕,懒人太可怕了。

“四清”对我来说,能够和农民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直接接触基层的农民,了解他们的方方面面,给我后来的写作提供了许多一手材料。

我记得二队队长叫韩国忠,就是一个典型中农。他是一个老实人,但是那种小农的自私、爱占小便宜在他身上表现得特别明显。据说,他平时穿一件大袄,袄上有一个大兜子,下地干活时经常把麦穗什么的往兜子里放。

我第一次找他谈话是在小学校的一个教室里,我们俩都坐在破课桌上,我还没说话,韩国忠就哆嗦得不行,那个小破桌子抖个不停,我们说话都带着颤音,一看他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他早期入党,在后期党员登记的时候,他就是不来登记,像这种情况,上面让我们提醒他看是不是忘记了。于是我主动去找他提醒他,他却说知道,不登记了。在当时那个时代放弃党员身份等于自己给自己告了。他为什么要放弃登记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一了解,敢情事出有因。他听说征兵党员要带头,他儿子想参军又非常积极,但他儿子是他家主要劳动力,他不同意又没办法,所以说什么也不当党员了,主要为的是不让他儿子参军。他儿子为这事气得简直要疯。

后来改选队长他落选了,按当时的规定,每天下地干活队长要负责敲钟,他虽不是队长了但每天还正点来敲钟。有人跟他说队长不是你了知道吗,他说知道,我敲习惯了。新队长是个年轻人,想过过瘾都不行,我觉得这个老中农实在是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