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盟海誓抵不过柴米油盐(第2/2页)
老板本想撂下手里的筷子,走过去扶起老伴儿,可一见周围人这么多,又碍于面子。于是他头也不抬地赶回摊子,随手抽出一张破报纸,简单擦了擦手上的油,便继续翻腾起锅里的臭豆腐了。他嘴里依旧嘟囔着,尽管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老板娘见他走开,似乎也急了。缓了一会儿,她慢慢起身拍了拍裤子,回头把摊车推到一边,摘掉围裙径直离开。
夜幕下,人群散开,妻子远去,倔强的老板孤独地忙活着。
客人们心里想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晓得。只觉得这事儿要搁在某些夫妻身上,女的不闹个鸡犬不宁,全然对不起爹妈给的好身板。
我想起前几个礼拜,有个同事晚上洗澡,老公推门送浴巾的时候劲儿没用对,把她推倒了,她跟老公大闹了一宿,第二天还在电话里跟老公掰扯不停。又过去几天,本以为这事都消停了,谁知吃饭的时候,另一女子偏偏提起了这事。午饭过后,该同事越想越憋气,一怒之下竟闯进了老公的公司,当众拽老公出来,让他正式给自己赔礼道歉。老公也没惯着她,当晚闹到了老婆娘家,想讨个说法。
一来二去,雪球越滚越大,最后两家老小倾巢出动调解,两人方才化干戈为玉帛。
本是小事一桩,非要折腾一番,“对簿公堂”才能了结,何必呢?要是这老两口回家以后纠结不清,也这么打起来,举目无亲,谁来劝解,谁又来调停?
想着想着,我们所有的东西都买完了,正往回走,不经意间碰到了老板娘。她就坐在离摊位不远的大树下,瞅着老伴儿,哭成了石像。
我把东西递给同事,想凑上前去,安慰她几句。
犹豫间,老板娘已经起身,使劲儿擦了擦眼泪,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路小跑,溜进了村里的小巷。
等我们酒足饭饱,已将近半夜。放眼望去,小街一片狼藉,该撤的都撤了。
不远处,不知何时,老板娘已经回到了老伴儿身边。老两口正一搭一合,忙着收拾着自己的摊位。
我路过他们的摊位,两个人已经收拾完坐下了,我也终于听见两人开口闲聊了。
“还生我气不?”妻子用胳膊肘轻轻碰一下老伴儿,嘴里不停地问着,“还疼不?”
“这小伤,算啥子嘛!这小伤,不算啥。”老板还是一句一句嘀咕着,“就是,挺急的。那会儿,你跑掉。”
妻子说:“这几天,别往闺女那儿跑了。你这伤—”
老板连连应声:“嗯嗯嗯。要有东西,你自个儿送去得了。”
两个人紧挨着,面对面坐在街边的马路牙子上。老板一只手抬起,一只手放在大腿上。妻子正在替他包扎伤口,小心翼翼。
妻子一边包扎一边问:“疼不?”
丈夫一边咬牙一边答:“不疼!”
翻来覆去的两个字,不浪漫,也不奢华,倒是诠释了两人感情的全部。
路灯的灯光打下来,把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庄重。
绷带上渗出的紫药水,颜色和夜色一样浓。
行走世间,每个人都说自己不敢奢望,唯独想要一份深刻的爱情。
我一笑了之,不是不相信爱情,只是笑你,笑你那颗易碎的玻璃心。
我承认,我们爱得不够深刻。
并不是我们的爱,没有在思念里千锤百炼;也不是我们的情,无法流传千古永垂不朽。只是这老两口的爱,粗枝大叶,柴米油盐。这些,我们不曾拥有。
恨了,就恨得实实在在;爱了,也爱得桑榆情浓。
那是岁月积攒的淡定、宽容与惯性,即便耗费整个青春的感情,我们恐怕也无法亲身感受。
是的,或许我会更加恨你,但对你的爱却不会少一分一毫。
只可惜,年少不经事的我们,还没等全部看透,就把共度余生的那个人,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