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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斯特?呃,对不起,我正在想赶到戈尔德斯绿地得花多少时间呢。”
“得留四十分钟,”西尔维娅说,“你必须等埃奇韦尔线的地铁。”
“福斯特。”沃特伯里恼火地重复了一遍。
“从地铁站再坐汽车。”西尔维娅说。
“说实话,西尔维娅,本德里克斯上这儿来并不是为了讨论去戈尔德斯绿地该怎么走的。”
“对不起,彼得,我只是想……”
“数六下再想,西尔维娅,”沃特伯里说,“现在我们可以回过头来讨论E.M.福斯特了吧?”
“有这个必要吗?”我问道。
“这会很有意思,因为你所属的流派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福斯特属于哪个流派吗?我甚至连自己属于哪个流派都不知道。你是在写教科书吗?”
西尔维娅笑了起来,沃特伯里看到了她笑。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会把他干自己那个行当使用的武器磨得快快的,不过我不在乎。漠不关心和傲慢自大看上去颇为相像,他或许会觉得我是傲慢自大。我说:“我真的该走了。”
“可你才刚到五分钟啊,把这篇文章弄对真的很重要。”
“我看不出怎么个重要法。”
西尔维娅说:“我自己要一直坐到汉普斯特德。我来给你带路。”
“这你从来没对我说过嘛。”沃特伯里怀疑地说。
“你知道的,我星期三总要去看母亲。”
“今天是星期二。”
“那我明天就不用去了。”
“你真是太好了,”我说,“我很喜欢有你陪我一起走。”
“你在自己的一本书里采用过意识流手法,”沃特伯里气急败坏、着急忙慌地说,“你为何要放弃这种手法呢?”
“哦,我不知道。人们为何要换房子呢?”
“你觉得那本书是个失败吗?”
“我对自己所有书的感觉都是如此。好了,再见,沃特伯里。”
“我会把文章寄一份给你。”他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在表示威胁。
“谢谢。”
“别太晚了,西尔维娅。BBC三台六点三十分有巴托克【63】的节目。”
我们一起走到堆着瓦砾堆的托特纳姆宫路上。我说:“谢谢你把我们分开了。”
“噢,我知道你想脱身走了。”她说。
“你姓什么?”
“布莱克。”
“西尔维娅·布莱克,”我说,“这两个名字配得好,几乎是太好了。”
“那是一个好朋友吗?”
“是的。”
“是女的?”
“是的。”
“对不起。”她说,我感觉到她的话是发自内心的。在书本、音乐、穿着和谈吐方面,她有许多东西要学习,但她绝不需要学习什么是人道。她同我一块儿下了台阶,走进拥挤的地铁车厢。我们手拉吊环,并肩站着。我感觉到她靠着我,心里记起了什么是欲望。这样的情况现在免不了会出现吗?其实呢,那并不是欲望,而只不过是让人想到欲望的东西而已。在古吉街站,她侧过身子为一个新上车的人让道,我意识到她的大腿靠在我的腿上,就像我们意识到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一件事情一样。
“这是我去参加的第一个葬礼。”我跟她聊了起来。
“那么你父母亲都还健在?”
“父亲还在。母亲在我外出上学的时候死了。我以为自己可以放几天假,但父亲觉得那样会把我的生活搞乱,所以我除了消息传来的当天晚上不用去上预备学校外,什么好处也没得到。”
“我死后不想火葬。”她说。
“那你情愿让蛆虫咬你了?”
“对,我情愿那样。”
我们两人的脑袋靠得很近,说话时都不用提高声音,但是由于乘客推挤,我们没法看到对方。我说:“我觉得土葬火葬都无所谓。”但一说完马上就想:自己干吗要费事去撒谎呢,这事已经有所谓了,它一定会有所谓,因为最终是我说服亨利不用土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