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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着早上写作,但没能成功;午饭时我酒喝得太多,结果下午也浪费了。天黑以后,我关了灯站在窗口。隔着幽暗平坦的公共草坪,能看见草坪北侧那些亮着灯的窗户。天很冷,只有紧挨着煤气取暖炉才觉得暖和,但又有点烤得慌。南边的路灯后面飘过来一些雪花,用它们粗大潮湿的手指触碰着窗玻璃。我没听到有人按门铃。女房东敲开门对我说:“有位帕基斯先生要见您。”她用“有位”这个词表明了来客的社会地位。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还是让女房东带他进来。

我依稀觉得以前在哪儿见到过这对温和的、带着歉意的眼睛,还有这撇样式过时、因为外面天气的缘故而带着水汽的长长的小胡子。我刚把台灯打开,他便朝着灯光走过来,两只近视眼费力地张望着。我站在暗处,他看不清我。他问:“您是本德里克斯先生吗?”

“是的。”

他说:“我的名字叫帕基斯。”口气俨然像是那名字对我有什么意义似的。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是萨维奇先生的人,先生。”

“哦,对对。坐吧,抽支烟。”

“噢,不了,先生,”他说,“上班时不抽——当然啦,除非是为了打掩护。”

“不过现在你不在上班吧?”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先生。刚刚有人接替我半小时,使我能来向您汇报,先生。萨维奇先生说到过您喜欢的报告方式,每周一次——连同日常开支。”

“有东西要报告吗?”我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是失望还是兴奋。

“并非是一张一无所有的白纸,先生。”他颇为得意地答道,同时从衣袋里掏出一大叠纸张和信封,在里面寻找着他要的材料。

“请坐下来吧,你让我感到不自在了。”

“遵命,先生。”坐下后,他可以稍稍就近地看到我,“我以前没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您吗,先生?”

我已经从信封里抽出了第一张纸:那是日常开支的账单,上面一笔一画写得很整齐,像是小学生的笔迹。我说:“你的字写得很清楚。”

“那是我儿子写的。我正在训练他干这一行。”说完他又赶紧补充道,“我不为他记任何开支,先生,除非是在我让他负责事儿的时候,就像这会儿。”

“他现在在负责,是吗?”

“只是在我作汇报的时候。先生。”

“他多大了?”

“十二岁多了。”他说话的口气就仿佛自己的孩子是一具闹钟,“小家伙能派用场,除了偶尔给他买本连环漫画啊什么的,用不着什么花费。没人会注意他,男孩子天生喜欢在外面溜达。”

“这工作让孩子来做似乎有点奇怪。”

“这个——先生,是这样,他并不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如果需要闯人家卧室的话,我是不会带他去的。”

我开始读账单:

1月18日 晚报两份 2便士

地铁返程票 1先令8便士

咖啡,冈特斯店里 2先令

我读的时候,他仔细地看着我。“喝咖啡的地方比我通常乐意去的地方价钱要贵,”他说,“不过为了不引起注意,这是我能要到的最便宜的东西了。”

1月19日 地铁车票 2先令4便士

瓶装啤酒 3先令

鸡尾酒 2先令6便士

一品脱【18】装苦啤酒 1先令6便士

他再次打断我说:“啤酒的账有点抱歉,先生,因为我不小心打翻了一只酒杯。但那是因为有事要报告,我有点着急。您知道,先生,有时候一连好几个星期都很叫人失望,可这回第二天就……”

我当然记得他,还有他那局促不安的男孩。我看到一月十九日栏下(一月十八日栏下一眼就能看出只记了点无关紧要的事情)记着:“当事人乘公共汽车去皮卡迪利广场。她似乎有点激动不安。她沿着艾尔街向北,走到家咖啡馆,一位先生正在那儿等她。我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