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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能把他带走!你们不能把他带走!”她哭喊着,“他没干坏事!你们不能把他带走!”
她的声音中有种不顾一切的绝望。她明白,自己的反抗并不能阻止这些人。他们的确并未依照法律抓人,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他们。
路灯没开,人们很难看清黑暗中发生了什么事,但都能看到站在街上的人是埃米利奥。他身上的睡衣在黑暗中泛着不自然的白光。他丧气地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扣在身后,非常安静。一个穿制服的人用来复枪的枪托推搡着他的腹部。
“走!”他命令道,“快点!”
听见这声命令,埃米利奥似乎才醒过来。他像个醉鬼一样跌跌撞撞地踏出家门,差点摔倒在不平的鹅卵石路上。
然后是拉米雷斯先生的声音,他极力劝慰妻子:“我们会把他弄回来的,亲爱的。我们会让他回来。他们没有权力带走他。”
五六个士兵跟在埃米利奥后面,有两个时不时猛推他的肩,让他别走错方向。很快,一群人就消失在街角,军队步伐那金属般的咔咔声渐渐消失。街上到处都是人,邻人们挤成一团,女人们在安慰孔查,男人们都愤怒而恐惧。
安东尼奥和伊格纳西奥面对面站着。
“走,”安东尼奥说,“我们必须跟踪他们,快点。”
伊格纳西奥早就不肯听从大哥的指挥,但现在,他们至少有共同的目的:都担心骨肉至亲的安全,特别是妈妈的安全。他们很快团结起来。
走了一两分钟,兄弟俩就看到了那群穿制服的人,便悄悄地跟踪在其后半英里处,士兵稍一停歇,两人就退到黑暗的门廊或拱道里。被士兵发现对谁都没有好处,最受影响的就是埃米利奥。让安东尼奥大吃一惊的是,他们竟然追到了政府大楼。不到一个月前,格拉纳达还在接受它的统治,享受它带来的福祉。
埃米利奥绊倒在门槛上,肩胛骨上又挨了一记猛击。然后,大门重重一响,牢牢关上了。现在,东方的天空已经发白,兄弟俩不可能长久地在街上游荡而不被人发现。他们蹲在门廊里,甚至都不敢点燃一支烟,唯恐点亮的火柴会引起士兵的注意。就这样,他们蜷缩了十分钟左右,争论接下来该怎么办:留下来?走?使劲敲门?
很快有人替他们做了决定。片刻之后,一辆汽车开进侧门,下来两名士兵。几个看不清的人影放他们进入政府大楼,几分钟后,他们重新出现。这次,他们之间多了一个身影。由于中间的那个人无法行走,两名士兵架着他,但那绝不是个人道的姿势。两名士兵打开车门,将架着的那名男子推进去,他痛苦地弯下了腰。显而易见,他们根本不打算给他任何仁慈,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包袱。他在车里摔倒了,安东尼奥和伊格纳西奥都看到了那件仍然泛着微光的白色睡衣,无疑,那个人就是埃米利奥。
汽车绝尘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兄弟俩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他们无法跟踪汽车。
安东尼奥心情沉痛。男人不能哭泣,他不断对自己说,男人不能哭泣。他压抑着悲痛和难以置信的神情,紧紧捂着嘴巴,好止住哭声,眼中却抑制不住地流下泪水。兄弟两个在门廊里蹲伏了一阵子,而那里,有个陌生人仍在呼呼大睡。
伊格纳西奥烦躁起来。天色渐亮,他们必须离开这个地方回家。爸妈还等着他们的消息。
“该怎么跟他们说啊?”安东尼奥低声说,声音哽住了。
“说他被捕了。”伊格纳西奥硬邦邦地说,“跟他们说别的,有意义吗?”
他们默默地走回家,缓缓地穿过空荡荡的街道。安东尼奥渴望得到弟弟的安慰,但丝毫也没得到。此刻,伊格纳西奥泰然自若的神情让安东尼奥一时困惑起来。虽然他知道伊格纳西奥讨厌埃米利奥,但不允许自己怀疑伊格纳西奥与亲弟弟的失踪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