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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宝贝,我这儿没有零钱。”女人用老烟枪特有的沙哑嗓音回道。

“噢,真该死!”格拉登生气地说,他摇了摇头,这个世道算是指望不上什么酒店服务了,“你自己的钱包呢?我不想就为买份报纸,走过整整一条操蛋的大街。”

“好吧,我找找看。还有,嘴巴放干净点。你没必要这样大呼小叫的。”

他看着她站起身。她穿着一条黑色短裙,一站起来大腿后侧就露出一片令人难堪的曲张静脉,沿着腿部像网一样铺开。他发现根本摸不清楚这女人有多少岁了——是精疲力竭的三十岁,还是步入衰老的四十五岁?她弯下腰,从底层一个文件柜抽屉里拿出钱包,看上去像是有意向他展示裙下风光。她拿着钱包直起身来,翻找着零钱。那个巨大的黑色袋子像动物的嘴吞没了她的手,她透过玻璃上下打量着格拉登。

“刚才你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吗?”她问。

“不,并没有。”格拉登回答道,“你找到零钱没有?”

她把手从那个袋子里掏了出来,看看手里的硬币。“你真没必要这么粗鲁。还有,我只有七十一美分的钢镚。”

“那就都给我。”他把那张一美元的钞票强塞到她手里。

“你确定要这些吗?其中六个还是一分币呢。”

“是的,我确定就要这些。给你钱。”

她把硬币丢进传递槽里。对格拉登来说,把硬币一个个掏出来可是个苦差事,因为他的指甲都快被他啃光了。

“你住六号房,对吧?”她说着,看了看入住登记簿,“登记的是一个人,现在还是一个人?”

“怎么?你现在是要跟我玩‘二十个问题’[1]游戏吗?”

“只是确认一下嘛。话说回来,你一个人待在这儿干什么?我真希望你打手枪时别弄到床上啊。”

她得意地笑了,因为她回击了一记狠的。格拉登心头的怒气一下子沸腾开来,他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知道应当冷静地敷衍过去,不要给人留下印象,但就是压不下那股火气。“现在是谁粗鲁啊,喂?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真他妈的令人作呕。瞧你屁股上爬着的那些血管,跟一幅通往地狱的地图似的。”

“嘿,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

“不干净又怎么样?你要一脚把我踢出去?”

“说话积点口德吧。”

格拉登捡起最后一枚十美分硬币,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走出旅馆,他来到街上的售报亭,买了份早报。

安全返回昏暗的房间后,他翻着报纸,寻找城市新闻版。那事要是见报,一定在城市版,不用想也知道。城市版共有八个版面,他迅速地扫了一遍,却没看到任何有关汽车旅馆杀人案的报道。他有些失望地猜测,大概在这个城市里一个黑人女服务员的死算不得什么新闻。

他把报纸朝床上一扔,报纸刚落到床上,城市版的头条照片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张正在滑滑梯的年幼男孩的特写。他重新拿起报纸,读着照片下方的文字说明——麦克阿瑟公园的秋千和其他儿童游乐设施终于翻修重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这些设施因为修建地铁站而搬走,公园的大半区域也随之关闭。

格拉登再次看向照片,滑梯上的男孩被标注为七岁的米格尔·阿拉克斯。他不清楚这个重新开放的公园坐落于何处,但他猜测那地方既然能够获准兴建一个地铁站,必定是出于拉动低收入人群聚居地经济的考量。这就意味着那里的大多数孩子都出身穷苦,而且跟照片上的男孩一样,有着深褐色的皮肤。他决定过段时间去那个公园看看,不过得等自己处理完杂事安顿下来之后。引诱家境贫寒的孩子总会容易些。他们需要的和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很容易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