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ren the Puppy /爱犬颗韧(第14/14页)

大兵上来了,小周挡住他们:“不准动它——它是老百姓的狗……”

我们全造了反,嚷道:“对嘛,打老百姓的狗,是犯军纪的……”

“打老百姓的狗,就是打老百姓!”

班长不理会我们,只管指挥那几个兵逮狗。

颗韧明白它再不逃就完了。它用尽全身气力挣断了最后一圈绳索,站立起来。

我们看见它浑身毛耸立,变得惊人的庞大。

大爷也没想到它有这样大,怔得张开嘴。

颗韧向门口跑去,我们的心都跟着。大兵们直咋呼,并不敢跟颗韧交锋,班长边跑边将冲锋枪扯到胸前。

“不准让它跑到街上!”班长喊,“上了街就不要想逮它回来了!”

颗韧闪过一个又一个堵截它的兵。

“开枪!日你妈你们的枪是软家伙……”班长枪响了。已跑到门台阶上的颗韧愣住。它想再看我们一眼,再看小周一眼。它不知道自己半个身子已经被打掉了,那美丽豪华的尾巴瞬间便泡在血里。疼痛远远地过来了,死亡远远地过来了,颗韧就那样拖着残破的后半截身体,血淋淋地站立着。它什么都明白了。

我们全发出颗韧的惨叫。因为颗韧一声不响地倒下去。它在自己的血里沐浴,疼痛已碾上了它的知觉——它触电般地大幅度弹动。

小周白着脸奔过去。他一点人的声音都没有了,他喊:“你先人板板——你补它一枪!”他扯着班长。

班长说:“老子只有二十发子弹……”

小周就像听不见:“行个好补它一枪!”

颗韧见是小周,沾在血中的尾巴动了动。它什么都明白了:我们这群士兵和它这条狗。

小周从一名兵手里抓过枪。

颗韧知道这是为它好。它的脸变得像赵蓓一样温顺。它闭上眼,那么习惯,那么信赖。

小周喂了它一颗子弹。我们静下来,一切精神心灵的抽搐都停止了。一块夕阳降落在宁静的院子里。

大爷吱嘎吱嘎拉着粪车走了。

小周年底复员。他临走的那天早上,我们坐在一块吃早饭。我们中的谁讲起自己的梦,梦里有赵蓓,还有颗韧。小周知道他撒谎。我们都知道他撒谎。颗韧和赵蓓从来不肯到我们军营的梦里来。不过我们还是认真地听他讲完了这个有头有尾、过分完整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