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深宅(第6/9页)
好几次都有朋友满怀好奇地问我,说凤凰卫视有个叫梁文道的家伙,主持一个叫作《开卷八分钟》的读书栏目,他曾认认真真地号称每一本在节目中介绍的书他自己都至少通读过一遍,而他每周要介绍四五本书。朋友们想知道我和梁文道谁读书更多。当然,这是一个略嫌僭妄的比较,梁文道名满天下,而我只是被疯涨的房价逼到城市边缘的一个……嗯,一个什么呢,用《水浒传》里的话说,一个“泼皮破落户”吧!
当然,朋友们的问题也会勾起我的好奇心,我便下载《开卷八分钟》来看。结论是:实事求是地讲,我读过的书应该没有他多,我实在没有那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而且我也喜欢慢慢地读书,只要基本生活还维持得下去,我就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书籍了。我用两年的时间慢慢地读完了钱锺书的《管锥编》,即便小说,我也曾用大半年的完整时间来读完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甚至一首短诗也足够让我消磨一个暖洋洋的下午。
我喜欢仰靠在床上,读上一会儿便把书扣在肚子上,发一会儿呆,想象着书里的情境,或者当作者提出问题的时候,我喜欢自己先想上很久,然后把自己的答案和作者的说法印证。我喜欢挑剔逻辑,看作者是不是真的能够自圆其说。我还会时不时地检查作者的举证,对一切让自己生疑的地方都会认真地考索一番,为了一两页的内容花费很多天去查阅资料。小雯曾经说我就像是维多利亚时代的老小姐,用慢吞吞的文字谋杀慢吞吞的时间。
是的,我永远这样慢吞吞的,就算是看推理小说,我也喜欢不断地把书放下,不断地思索那些狡狯的凶手们精心设下的诡计,我总是希望自己会比书中的侦探更早一步地破解真相,尤其当作者突然站出来郑重宣告“挑战读者”的时间到了,说所有的线索都已经交代出来了,说自己绝对没有向读者隐瞒任何线索,书中的侦探所掌握的材料并不比任何一名读者所掌握的更多的时候,我总是会兴奋得不能自已,用我的“灰色的小细胞”(这是大侦探波洛对脑细胞的经典戏称)重现每一个犯罪现场,在必要的时候甚至还会借助纸笔。
这些工作有时候会耗费掉一两周的时间,当我真的解决了谜题,那种喜悦的感觉应该并不亚于一个金牌推销员领到年终奖时的心情;当然,我更希望作者彻底把我骗到,给出一个逻辑严密、证据确凿,却会令我大跌眼镜的答案。
遗憾的是,能够骗到我的推理作家已经越来越少了,即便有一些答案我真的没有破解,那也往往是因为作者貌似合理的推理过程其实并不能够自圆其说。所以,只有当我愿意忍受更多的失望,才有机会赢得吉光片羽的惊喜。
这个规律其实适合于大多数书籍,这就意味着,当你有任何“好书”想要推荐给别人的时候,你一定已经为它承受了许多本“平庸的书”甚至“坏书”的代价。所以我对朋友们坦承,如果这个规律也适用于《开卷八分钟》这个节目的话,那么我读过的书就更没有梁文道多了。
6.
我的读书方式还很不“专业”,因为一来我一点也不打算学以致用,二来也无意去考什么学位或文凭,只是消磨自己的时光与好奇心罢了。一个读中国哲学的博士说过,他考博的标准读书程序是先读哲学史,再读原著选编,最后再读原著。他的话令我十分诧异,因为我心中的阅读序列恰恰是反过来的,先把原著通读之后,再找几本哲学史梳理一下。我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这可以最大限度地排除先入之见的干扰——哲学史在带给你便利的同时,更会带给你太多的先入之见。博士的说法也不算错,因为对于考试来说,他的办法确实是最有效的,而且很快就可以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