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4页)
醒过来后,看见很多人围着我。爸爸抱着我,爷爷看着我的脸,妈妈在对客人赔礼道歉。那对男女已经不吵架了。
爸爸给我喝了一口他总是偷偷塞在后裤兜里的威士忌。只有那一次,他的酒算是派上了用场。
我和翻译家还有他的外甥,三个人去海边游泳。原来翻译家还会游泳,原来他还有泳衣。我们在拥挤的海岸边找了一个角落,借来一把遮阳伞。
水平线附近升起了雾霭,暑热依旧没退,倒是海浪高了几分,一大群海鸟乘着风浮在半空中。远处隐约可见F岛,那耳朵一般的形状藏在雾霭里,看不清楚。
翻译家正往外甥身上抹椰子油。从脖颈到后背,从胸口到手指尖,他的手掌轻柔地移动着。椰子油很快渗入了外甥年轻的肌肤里,甜腻的香气溢满四周,灼得我胃疼。
外甥赤裸的胸前还挂着那条吊坠。翻译家每次移动手掌,它就一闪一闪的。穿着衣服时根本想象不出,原来外甥有着一身强健的肌肉,胸板宽厚,四肢优美。宽肩和腰围,锁骨和二头肌,古铜色皮肤和沙子,所有的一切都非常协调。只吃流食,居然能把身材保持得这么完美,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翻译家的手一直侍奉着这个身体,尽心竭力,一心不贰,就像我的嘴对他的脚所做的那样。
“来吧,该玛丽了。”
翻译家说。
“不用了,我讨厌椰子油的味道。”
其实,我是介意他用刚刚碰过外甥的手来碰我。
他们俩下海去了,我在遮阳伞底下看包。
“帮我保管一下,行吗?”
外甥把吊坠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了我,像是这么说。
孩子们追逐着海浪,笑声飞扬。不知是谁不小心没拿住,一个游泳圈被冲到海中央去了。海浪一遍遍地涌过来,沙滩一会儿光滑无比,一会儿布满了脚印。
崖壁露出了一半真容。平滑的海面上,只有这一处被撕扯得参差不齐。几个胆大的孩子爬到最高处,一个接着一个跳了下去。我能看到溅起的白色水花,却听不到声音。海鸟们不停地从空中笔直地扎进大海去捕鱼,好像在学孩子们的动作似的。
抱着保温箱的少年穿梭于遮阳伞的缝隙之间,叫卖饮料。隔壁遮阳伞下的一家人正吃着冒尖的刨冰,刨冰上淋着甜浆,有着和翻译家做的料理同样扎眼的颜色。
即便是混在一大帮人中间,我也能轻易地找出他们,他们正并肩游向远方。外甥游着适合他体形的蛙泳,姿势十分优美,翻译家则是一种叫不上名字的奇妙泳姿。两人逐渐远离了岸边。
翻译家的泳裤已经过时,估计是暴晒过多都有些褪色了。他直着身子,只露出脑袋,一边胡乱扑腾着四肢一边向前游。因为溅起乱七八糟的水花,周围其他人都一脸厌恶地纷纷避开。和外甥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远,他怕被外甥落下,更加拼命地扑腾起来。
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光是看到他脱了袜子的脚,我都能心生震颤,现在看他穿着泳衣,却只觉得悲哀。并不是因为他黯淡的皮肤、瘦弱的肌肉以及下垂的脂肪,而是因为这些都不只属于我一个人。
如果我们两个如往常一般单独相处,如果没有什么大学生外甥,应该是我给翻译家的身体抹油吧。
“全用舌头!”
他会用掌控全局的语调命令的。是了,外甥没有舌头,所以无法完成他吩咐的任务。
椰子油含在嘴里的话,会是什么味道呢?只要不会甜得麻痹舌头就好,我想用舌头好好品尝品尝他的身体。
我将舔遍他布满黑斑的后背,将舌头伸进他腹部的褶皱之间,就连被汗湿透的腋下和沾上沙子的脚底都不放过。我会把油涂遍他的全身,无一遗漏。
侍奉的肉体越丑陋越好,这样才能使我感到自己到底是多么悲惨。当我被粗暴对待,变成一块肉体时,才能从心底涌出纯粹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