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身后之事(第2/14页)
“我的意思是,你并不是一个心理学家,”她说,“对于处理或解释这些测试,你并没有经受过专业的训练。所以你会误解一些东西,这就很危险了。”
我决定与她进行第二次会面,一次不同于之前的会面。我事先就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就直接跳到了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其中一些,自然有关于雅各布·安内瑟。我听说过,在科金和安内瑟之间爆发过一场巨大冲突,我很想知道科金这一方会如何解释这场冲突。当我提及安内瑟的名字时,科金的表情从往常那种波澜不惊,明显变得有点不悦,仿佛刚刚尝了什么难吃的东西。
“他在技术上非常厉害。”她说道,“他手艺高超,的确是一个高水平的技术人员。”然后,我提到了安内瑟主持对亨利大脑进行切片的那段时间,科金说,“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信任他的。我们还是朋友。我认为这是一次具有合法性,也有诚意的合作……他提前为大脑准备了各种前沿的设备,以及冰箱、备用急冻装置和警报系统。”
我随即问出了那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那么发生了什么事,使得科金不再对信任安内瑟呢?
“我不会跟你说一个字的。”她说。
“只字不提吗?”我说,“因为我想……”
科金打断了我。
“你就是在想所有人之所想。”她笑了出来,“而《纽约时报》会渴望这个故事。”
可有趣的是,《纽约时报》事实上已然得到了这个故事。只是他们没意识到而已。科金和安内瑟的关系第一次出现裂痕时,安内瑟这一方的说辞,就记载在了《纽约时报》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版面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2009年12月22日,《纽约时报》在其科学版的封面上刊登了一篇文章,名为《切片,建立起大脑的搜索引擎》(Building a Search Engine of the Brain,Slice by Slice)。这篇文章的内容是关于由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UCSD)的大脑观测所,通过数字化和组织学方法,对亨利大脑进行保存和归档的项目的。有位记者前往圣地亚哥,报道了那次切片的过程,并且他的撰文有着翔实的内容和触动心弦的文笔。他一度描述了刀片如何深深切入那些包裹着亨利大脑的乳白色冷冻明胶,让大脑越来越大面积地展示出来,显现出来的大脑可见部分,就那样“一片一片出现,像是奶油色地毯上流淌的粉色玫瑰酒”。
安内瑟和他的实验室自然是那篇文章的中心,不过科金也到圣地亚哥见证了那次切片,而且那篇报道还有几处提到了科金。在第六段,出现了以下几行:
这次解剖标志着一种全盛时期,一方面是关于H.M.那受人瞩目的一生,以及为了这一刻而做出的一年多的准备。那是由一位名叫苏珊·科金的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者所精心策划的,在莫莱森先生生命的最后50年,她都一直与他一起工作。
安内瑟非常喜欢这篇文章,但这一段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说实话,这段话击中了他的内心深处,他并非一个迷失了自我的人。安内瑟清楚地意识到,科金的确在那天所发生的一切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没有科金的话,安内瑟绝不能在第一时间获取亨利的大脑,并且开展工作。但若是说,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她“精心策划”了那场对亨利所进行的48小时现场直播解剖(而且,这次解剖无疑代表着安内瑟自己的事业巅峰),那就有失公允了。一年前,在波士顿洛根机场的捷蓝航空登机口前,在那些电视台摄像机面前,科金将亨利的大脑递给了安内瑟。而实际上,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参与过这些事情。在之后的一年里,安内瑟偶尔会收到她的电子邮件,不过他一直是依靠自己的设备来运营他的团队,并且申请立项资金来获取相关设备。事实上,安内瑟前所未有地努力工作,只为了确保切片工作能够顺利完成,为了给将来的进一步研究奠定基础,而苏珊·科金几乎没有出什么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