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天使都不敢涉足的领域(第2/7页)

然而,她发现了吗?

倘若移除这两个人大脑左半球的海马会导致深度的遗忘症,这一点确实存在,但是其他接受过同样手术的病人却并不存在同样的症状。

米尔纳和潘菲尔德仔细地讨论了这个悖论。最终,他们得到了一些试探性的结论。

确实,潘菲尔德在这两个遗忘症病人身上做了同样的手术,而且他已经至少在其他90个病人身上做了这样的手术。而且确实,这两个病人的大脑,在手术后呈现出了与其他具有同样损伤的大脑完全不同的机能。但是,这并没有什么意义。除非这两个遗忘症病人的大脑从一开始就是特殊的。

米尔纳和潘菲尔德总结道,对于同样的操作导致不同的结果,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两位遗忘症病人的内侧颞叶在手术之前已经损伤了。与潘菲尔德作为研究目标的大脑半球相对的另一侧半球肯定已经有机能障碍了。或许,这种损伤发生在出生之时,可能是医生用了夹钳把头部拉出子宫,又或许是病人在之后的生活中中风而没有被发现。这也意味着,潘菲尔德对病人所做的单侧海马损伤,也就等同于双侧损伤。事实上,尽管潘菲尔德只将一侧半球作为目标,但他已经摧毁了两侧半球。

如果这一点被证明是真的,那么这也就意味着,正常的记忆功能依赖于海马,以及其他内侧颞叶结构。尽管潘菲尔德和米尔纳都觉得,他们已经处在人类大脑中找到记忆的处所的边缘,但他们也知道,自己缺少证据。当时的脑成像技术没法探测到这两位遗忘症病人剩余的海马中的损伤。而且,即便潘菲尔德决定重新打开他们的颅骨以便看看里面的情况,但这种损伤可能并非肉眼能见到。要颠覆当时有关记忆的流行观点,他们所需要的不仅仅是一种预感。

倘若潘菲尔德愿意将病人的两侧海马都移除,看看会发生什么,从而来检验这个理论,那么他和米尔纳可能能够得到他们所需要的证据。然而,潘菲尔德没有这么做。他太过于担心会导致不必要的伤害。尽管他在癫痫手术领域做出了革命性的成果,但是他总的来说还是一位保守、谨慎的医生。他对一切新兴事物都持怀疑态度。比如说,神经外科手术对他而言只是一种技术上的兴趣,但在治疗上却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操作。在他漫长的职业生涯中,潘菲尔德从没有做过额叶切除术,他有时还拐弯抹角地批判那些做过这种手术的医生,并且宣称这是一种“年轻外科医生的虚荣”,“他们学会了如此专业地使用手术刀,以至于他们能从任何地方切除任何东西,除了死亡;他们能切除智力行进的通路,却留下了一个只能走路的活死人。”

潘菲尔德的保守主义对于病人而言是一种幸运,对于科学进步而言则是阻碍。20世纪50年代中叶,也就是米尔纳测试潘菲尔德的第一例遗忘症几年之后,尽管他们准备写一篇有关此案例的论文,但是他们仍没有发表他们的发现。他们的数据似乎并不完备,证据也太过简单难以被接受。在科学的意义上而言,他们已经止步不前了。

之后,1954年5月在新墨西哥州(New Mexico)的一次神经外科学会议上,潘菲尔德遇到了那种年轻、颇具野心、天赋异禀的神经外科学家,这正是他时常所批判其虚荣的那类人。外祖父和潘菲尔德讨论了他们各自对于内侧颞叶手术的经验。尽管这类手术大多都出于各类原因,但外祖父主要是给那些收容所的病人做,而潘菲尔德大多给癫痫病人做。而让他们感到有趣的并非他们出于不同动机,而是他们所得到的相似结果。潘菲尔德告诉外祖父有关他和米尔纳所记录的病人P.B.、病人F.C.的事情,还说他们预感,边缘系统肯定对记忆至关重要。潘菲尔德并不受神经外科学学界欢迎,但是当外祖父说,他自己也遇到了术后遗忘症的情况时,潘菲尔德表示很高兴。潘菲尔德回到蒙特利尔之后,就告诉了米尔纳他了解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