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落日山丘(第2/2页)
这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女人,也是我的姐妹兄弟所认识的那个女人,也同样是我母亲和她的兄弟们所认识的那个女人。
而外祖父的信却表明,这和过去的她完全相反。
读完这封信,我的思绪回到了我所听闻到的有关她青春时的故事,我意识到,这些故事和她的余生之间产生了断层。那是一位在20世纪20年代跟一群持枪的狐朋狗友夜夜笙歌、醉饮金酒的女人,她在大学毕业以后独闯维也纳,还和凯瑟琳·赫本(Katharine Hepburn)的弟弟约会,最后把他给甩了。在家庭老相册里,她常常出去冒险,在朋友的西部农场里策马狂奔,在阿迪朗达克山脉攀岩,在新墨西哥州滑雪。我们总是很难想象老头老太太们的青春时光,但是就外祖母来说,我实在是不可能将我认识的她和那些故事与照片联系起来。
当我发现那封信时,我不能确定,外祖母接受了多少个疗程的电击。我不知道太多的东西。我不知道他们多少次将她锁进那个铜棺材,用41度高温烹煮她,也不知道他们多少次把她困在满满一缸冰水里。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对她注射了胰岛素,令她进入人工糖尿病式的昏迷中,或者有没有用可怕剂量的强心剂来令她陷入昏迷。在她四个月的疗程里,我掌握的记录是不完整的。她的历史记录里有长达整月的缺页。此外,这些文件只是记录了她第一次入院后的经历。她后来反复入院多次,入住生活研究所以及其他地方。而后面这几次的经历相关记录都遗失或损坏了。
临床记录
1944年8月15日:斯科维尔夫人今天早上会在她母亲勒尼德夫人的陪伴下出院,然后动身去阿迪朗达克山脉的基恩山谷,她会和家人在那待上一段时间。她的娘家人十分坚持主张他们必须现在过去,简直刻不容缓,时不可待。他们知道她还没完全康复,但还是急于给她这个机会。他们认为她得跟丈夫和家人分开几个月,直到她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感,或者说进行自我调节。斯科维尔夫人也十分乐于在这时候离开机构。
去往落日山丘那个夏天的几个月后,外祖母搬回去跟我外祖父和孩子们一起住,他们暂住在马萨诸塞的霍普金顿。那时候我母亲6岁。人类的长时记忆在那个年龄开始固着。在那个阶段之前(或许因人而异会增减几岁),我们都处于记忆研究者们所说的“婴幼儿期失忆”状态。失忆的原因仍备受争论:有些人把它归因于生理上不成熟的年轻大脑,而另一些人则认为,婴儿的语言能力太落后,而我们需要利用词汇来记住事件。不管怎么说,我妈妈的最早期的记忆始于霍普金顿的这个家。她记得我外祖母要花上几个小时待在后院里,默默地打理茂盛的花园,她还记得战争结束后那年,他们所住的社区点燃了一座废旧房屋来庆祝胜利。镇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围观老屋的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