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铅的皱褶与铜的波纹(第3/4页)

史密斯迁居到康涅狄格州,余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试图弄清手稿内容中的含义。即使是最好的语言学家要翻译一篇简短的祭司体文章,也要花上点年头。而埃德温·史密斯并不是最好的语言学家。但他却获得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书写作品——纸莎草纸保存得非常完好,而且有趣的是,其内容中的某些词句,其油墨不同于其他文字的黑色,而是地上赭石般的绯红。不过它仍旧坚守着自己的秘密。史密斯于1906年去世后,他的女儿将卷轴捐赠予纽约历史协会(New York Historical Society),该协会由芝加哥大学的埃及古物学教授,詹姆斯·亨利·布雷斯特德(James Henry Breasted)所创建。

布雷斯特德花了近十年的时间亲自从事卷轴的翻译工作,当他在1930年出版这些译稿时,他宣称所谓的埃德温·史密斯纸莎草是“世间真正科学的最古老内核”。

布雷斯特德透露,这个卷轴是本医学教科书。其格式具有惊人的现代性:比如说,文章用红色来突出文本的关键部分,也就是作者希望读者牢记的部分。但更令人惊讶的是其内容的现代性,尽管这卷轴本身至少有3600岁,但其中古老的措辞表明,它所转录的版本比这还要早800年。

在布雷斯特德的译本之前,人们对古埃及医学的普遍观点是,它建立在魔法而并非科学之上。在此之前发现的关于医疗主题的纸莎草纸,都仅仅限于咒语和奇怪药水的处方。埃德温·史密斯纸莎草纸也包含了这些:卷轴由48个对战斗伤害的个案研究组成,每一个都附有各自的治疗建议。在案例九中,一个人被击中额头,对其主治医生的建议是:站在病人之上方咏唱以下咒语——“击退伤口中的敌人/赶走血液中的恶魔/荷鲁斯(Horus)[1]的敌人/在伊希斯(Isis)[2]的嘴边/这神殿不会倒塌/血管中再没有敌人/我在伊希斯的庇佑下/欧西里斯(Osiris)[3]之子将营救我!”

不过,大多数的处方还是很世俗的,并且大部分的案例研究——48个中有27个——都与头部外伤有关。

比如:

第六例:

那是对一处伤口渗出所进行的的医疗指导,将他们头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切开,砸开他的头盖骨,将大脑暴露其外。

√ 你必须探查他的伤口。

√ 你应该在他头盖骨的破损处发现像是铜在冶炼过程出现的波纹。

√ 有些东西会在你指尖颤动起伏,就像婴孩还未愈合成“整体”的头盖骨上那些孱弱的地方。

√ 你应该用油涂抹他的伤口。

√ 不要用绷带包扎。

√ 在你确定其度过危险期前,不要上敷料!

√ 若是破损很严重,要将其头骨整个打开并撕开包裹其大脑的软膜,其流体会从脑内涌出来。

虽然这个案例的治疗在现代标准下会更保守——清洁伤口并抱有最乐观的希望——但这大概是你对一个四千年前的医院所使用的技术可以抱有的最高期望了。比如说,封闭伤口可能会弊大于利,可能由于肿胀或感染导致死亡。埃及人显然不仅完成了内科医生的职责,也同样承担着神经解剖学家的职责:在史密斯纸莎草译出之前,没有人在祭司体或象形文字记载中发现“大脑”这个词。然而,在这个卷轴中,他们不只为大脑命名,还用生动的诗歌进行了细致的描述——他们用了“铜在冶炼过程出现的波纹”这种措辞——它们被软膜和脑脊液襁褓般地包裹着。古人很清楚,大脑是一个精妙而重要的器官。一般而言,它也是一个该受到保护而非粗暴对待的器官。在患者颅骨骨折的案例中,你可能需要“用尼龙布将之擦洗干净,直到看见它的骨头碎片,但大脑本身应该保持不被染指”。

在受到埃德温·史密斯纸莎草的启发后,一些埃及古物学者认为埃及的T形十字章(Egyptian ankh)——它代表人类脊柱——会比传统认为的蛇绕权杖(这个象征源自一个希腊神话,该神话是说挥舞着权杖并受到蛇的尊崇的医术之神阿斯克勒庇俄斯,他非常乐于救人,于是宙斯杀了他以防止人口过剩)更能准确地象征医学艺术。这纸莎草似乎证明,无论如何现代医学的伊始要远远早于之前的预料,而那些谨慎的治疗方法也表明,在希波克拉底出生的1000多年前,便已经有一些古老的医生正坚守着希波克拉底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