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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朝我们局促地微笑,然后互相对视。“小女孩这个时候回家,实在太晚了!”莉莉大胆说了一句,一边朝诺娜笑了笑。她们紧张而胆怯地望着我们,想看看责骂的结果。

“时间过得太快,”露西尔说,“我们十分抱歉。”

“你瞧,我们无法出门去找你们。”

“我们怎么找得到你们?”

“我们有可能迷路,或在路上跌倒。”

“这儿的风真厉害,又没有路灯。他们从来不在路上撒沙子。”

“狗没有拴链条。”

“而且冰冷刺骨。”

“能把我们冻死。就算在屋里都能感觉得到。”

“我们不会再在天黑以后回来了。”我说。

可莉莉和诺娜并没有真的生气,所以也谈不上真正消气。她们感到的只有恐慌。如今我们人在眼前,脸颊泛红,双目炯然,已出现发热症状,或受了致命的风寒,但,或有可能,注定今晚会在睡梦中跌入地窖,压在重达数吨的雪、木条和墙板底下,而在我们上方,邻居在废墟里捡拾引火柴。就算我们可以躲过今年乃至以后的冬天,还会有别的危险,青春期的、婚姻的、分娩的,这一切本就非常可怕,而我们不寻常的过去,会使这份可怕加重多少倍呢?

莉莉和诺娜思虑我们的前途,束手无策,寝食难安。就在那个晚上,当我们正在吃晚饭时,一场异常猛烈的暴风雪袭来,并持续了四天。正当莉莉舀起炖好的鸡肉浇在我们的小面包上时,一根大树枝从苹果园飞来,打在屋子侧面,不到十分钟,某处的电线断了,或是电线杆倒了,整个指骨镇顿时陷入黑暗。这不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镇上每户人家的食品储藏室里都有一盒粗蜡烛,颜色和土制的肥皂一样,以备这样的时刻。可我的姑婆们默不作声,互相对望。那晚,等我们上床后(脖子上系着涂了止咳药膏的法兰绒布条),她们坐在炉旁,反复琢磨,从未听说哈特维克旅馆有接纳过小孩的先例,连一晚都没有过。

“能把她们带回家就好了。”

“她们会更安全。”

“更暖和。”

她们咂咂舌头。

“我们都可以更舒坦些。”

“离医院那么近。”

“那是一大好处,对孩子而言。”

“我相信她们不会吵闹。”

“她们很安静。”

“女孩子总是这样。”

“西尔维娅的孩子以前也这样。”

“嗯,是的。”

过了一会儿,有人拨弄炉火。

“我们可以找人帮忙。”

“听取些建议。”

“那个洛蒂·唐纳修可以帮忙。她的几个孩子都挺好。”

“我见过那个儿子一次。”

“嗯,你说过。”

“他神情古怪。老是眨眼。手指甲咬得露出了肉。”

“啊,我记得。他犯了什么事,在候审。”

“我不记得具体是什么事。”

“他的母亲从来没说过。”

有人倒满茶壶。

“小孩子很难对付。”

“对任何人来说都是。”

“哈特维克旅馆向来不让他们进门。”

“我理解这种做法。”

“我不怪他们。”

“不。”

“不。”

她们搅着茶,安静不语。

“假如我们是海伦的年纪……”

“……或西尔维的年纪。”

“或西尔维的。”

她们又安静不语。

“年轻人更懂他们。”

“他们没有那么多担忧。”

“他们自己也几乎还是孩子。”

“这是事实。他们不像我们,见过太多而忧虑重重。”

“那是好事。”

“那样更好。”

“我觉得那样是更好。”

“他们喜爱孩子,我相信。”

“那样对孩子更好。”

“在短期内是。”

“我们考虑太多长远的事。”

“而且说不定今晚这座房子会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