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2页)

她哭了很久,薄暮时分,头脑里出现了一个问题,才稍许排解了一点她内心的痛苦。“昨天晚上,我们俩一起散步的时候,这个奥克塔夫还那么彬彬有礼,表现出来的友谊还那么热忱,那么忠诚,也许还那么亲切,”她补了一句,飞红了脸,“刚过了几个小时,他怎么会换了一副那么粗暴、那么侮慢、同他的整个作风一点不合拍的腔调呢?毫无疑问,在我身上,他挑不出任何可能冒犯他的地方。”

阿尔芒丝极力回想自己的一举一动,暗暗希望能发现什么过错,好用来解释奥克塔夫对她采取的古怪态度。她没有发现任何应受责备的地方,正苦于寻找不出自己的差错,突然想起一个旧念头。

奥克塔夫从前也这样发作过,好几次都粗暴异常,这回莫不是旧病复发啦?乍一想到这种情况,虽然叫人特别难受,可也给人一线光明。阿尔芒丝确实痛苦不堪,她所能做出的推断很快向她证明,这种解释可能性最大。发现奥克塔夫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没有不公正的行为,这对她是极大的安慰。

至于疯癫,假如他真有疯病,阿尔芒丝只能更炽热地爱他。“果真是那样,他就需要我一心一意地爱他,我永远也不会让他感到不足,”她含着眼泪说道,心中激荡着慷慨与勇敢的情绪,“此刻,奥克塔夫也许把义务看得太重了,认为一个毫无作为的贵族青年,应当去援助希腊。几年前,他父亲不是打算让他戴上马耳他十字章吗?他的家族出过好几个马耳他骑士。他莫非继承了前人的荣耀,以为有义务信守前人的誓言,去和土耳其人作战吧?”

阿尔芒丝回想起,奥克塔夫在听说打下米索龙基城的那天,曾对她说:“我的骑士舅舅也曾宣过誓,革命前还得到过很多好处,想不到他现在竟这样心安理得了。哼!我们还企望得到那些工业家尊敬!”

阿尔芒丝总想以这种令人快慰的方式解释她表兄的行为,最后她思忖道:“奥克塔夫心灵高尚,很可能认为自己受到这种普遍义务的约束,而这里面也许掺杂着某种个人动机吧?

“从前,一部分神职人员还没有出风头的时候,奥克塔夫有过当教士的念头,也许最近有人为此说他的闲话。他也许觉得到希腊去,表明他没有辱没自己的祖先,倒更配得上他的姓氏,不像他在巴黎想干点什么事,别人又不了解,动机总是很难解释清楚,还可能成为污点。

“他没有对我讲过,因为这种事情没法同一个女人讲。他一直信任我,生怕这次也不由自主地把他的隐衷告诉我,因此说话故意非常粗暴。这种心事既然讲出来不好,他自然不愿意走到那一步……”

阿尔芒丝这样臆想着,沉迷于令人快慰的想象中,因为经过这样一描绘,奥克塔夫就是清白的、宽厚的。她含着眼泪思忖道:“这样一颗心灵,仅仅出于大仁大义,才会做出一件表面上无理的事来。”


  1. ◎德凯尔(1572—1632):英国作家,剧作家。原文为英文。​

  2. ◎马耳他十字章:天主教的一个国际组织“马耳他会”的佩章。“马耳他会”创建于十二世纪,始名为“圣若望仁爱会”,十四世纪改称“罗德骑士会”,变为军事宗教组织。一五三〇年,德意志皇帝查理五世把位于地中海的马耳他岛赠与该组织,由此得名“马耳他会”。贵族子弟十一岁起就可以戴马耳他十字章,二十岁即去马耳他岛,称为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