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 有关逃离(第4/7页)
他说的话我听不太懂。我问,那她怎么说?我把手从他衬衣的缝隙里伸了进去,他的腹肌很结实,腰部没赘肉,只是皮肤湿漉漉的。他没反对,我的手就在他身上摸,轻轻地。
撒谎。她说,你撒谎,你一定爱上了别的女人。我妻子冲我大吼,她的脸白得吓人,像一个失血过多的病人。她跳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身体不停地颤抖,我看着她的样子又可怜又悲伤。我一语不发,等着发生一些什么,当她停下来的时候,站在我面前,不停地摇晃着,像一棵飓风里的树。她说,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的眼睛。我扬起头与她对视,这真可笑,她以为我不敢与她的目光相接。我望着她的瞳孔笑了。我的笑彻底激怒了她,你居然还笑?你居然还笑?她把房间里所有易碎的东西都摔在地上。我准备在一个恰当的时机阻止她,我的目的是离开她,可不是要看她受伤。
我说,你真是个怪人,你老婆都气疯了,你为什么笑呢?
这次他冲着我笑了,他说,我算不上一个勇敢的人,我怕的是短兵相接。假如她跟我撕扯,扇我耳光,抓我脸,像泼妇们那样,我会害怕,会退缩。但我从来不怕她的目光,不怕所有人的目光,我的目光是空荡荡的,我看她的目光也是空荡荡的,而我正想结束这种虚无、空空荡荡的日子。我没法告诉你我为什么会笑,也许我没笑,也许我笑了,可即便是笑,那笑也是空的,无意义的。
他还在笑,微笑,神秘地笑。我形容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没办法归类。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有些怕,却还是不清楚使我害怕的是什么。可我偏偏被他的笑迷住了。我紧紧地抱住他,他没动,任我抱着,他在我的手臂里慢慢地松弛下来。我忽然觉得我怀里的这个男人也变成了空的,一个空壳,一团长成人形的空气。可我分明抱着个人,活生生的人,有气息,有体温啊。奇怪。
然后?然后他就跟我谈“生意”了。他问了我在这里每天的收入,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么厚一沓钱放在茶几上说,这是给你的佣金,不多,能抵上你半个月的收入,我最多借用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也许更短。
她用食指和拇指比画着那叠钞票的厚度,看上去的确不是个小数目。她的手指颀长,指甲上涂着紫色的蔻丹,如同凝固的血。
你真想让我当你的女朋友?我问他。他回答得很干脆,不想,是假的。
他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我从来没想过有个什么男朋友,即使他那么迷人我也不想。不过他那么肯定地说“不想,是假的”,我还是有点儿难过。
这时候他又说,你考虑考虑,我不会强人所难,我可以去找别人。但我认为这笔生意对你来说很划算,你不会吃什么亏。作为雇主,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何况在陌生人面前,我妻子从来不失风度。
他说,这只是个游戏,我必须让她相信,我是因为一个具体的女人跟她分手的,而不是其他什么没有说服力的理由。没办法,她拒绝相信一个人可以没有任何理由地离开她。他歪着头微微地笑,还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我郑重地、诚恳地邀请你参加这个游戏,你就把它当成游戏吧,我不敢说这个游戏有多好玩,不过我肯定,你不参与会后悔的。
你再也碰不到我这样的客人。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自信,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表现得那么自信,这自信里还有那么点儿调皮,笨乎乎的那种调皮。
我痛快地答应了他。就像他说的,我怕再也碰不到他这样的客人。他真的是独一无二的,他的怪激起了我的好奇心,还有,我特别想见见他老婆,特别想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
好吧,现在继续跳舞吧,费用我照付。他摊开四肢,懒懒地伸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