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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了保证,并信守诺言。他称我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有那么一两次甚至叫我“小伙子”。

妈妈深情地向我微笑,可那却是没有微笑的微笑。那年冬天,她的眼角增加了许多皱纹。

串门的人不多。莉兰卡—莉莉亚·卡利什,即莉·巴—萨姆哈,两部风靡一时的儿童心理学著作的作者隔些日子来上一次。她和我妈妈面对面坐在那里,两人用俄语或波兰语交谈。我有一种感觉,她们正在谈论故乡罗夫诺,谈论她们在苏森基森林里被德国人枪杀的朋友和老师。因为他们偶尔会提到伊撒哈尔·莱斯,深受塔勒布特所有女孩爱恋颇具性格魅力的校长的名字,提到布斯里克、伯克夫斯基、范卡·塞德曼等老师的名字,以及她们童年时代一些街道和公园的名字。

施罗密特奶奶偶尔会来,察看冰柜和食品储藏柜,眉头紧锁,在走廊一头、狭小的卫生间兼厕所门外和我父亲简短地嘀咕几句,接着往妈妈休息的房间里偷偷张望,亲切地问:

“你需要什么吗,亲爱的?”

“不,谢谢。”

“那你干吗不躺着呢?”

“你冷吗?我把电热器给你打开?”

“不,谢谢。我不冷,谢谢。”

“医生呢?医生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需要医生。”

“真的吗?嗯,你怎么有把握你不需要医生?”

父亲用俄语局促不安地向他母亲说些什么,随即向她们二人道歉。奶奶指责他说:

“安静,罗尼亚。你别管。我在和她说话,不是和你说话。对不起,你给孩子做什么表率?”

孩子立刻走开了,不过有那么一次,他确实想法子听到奶奶向陪她走向门口的爸爸低声说:

“就是。装模作样。就像该给她月亮似的。你别和我争。你可以认为只有她在这里过得艰难,你可以认为我们大家都在养尊处优。你应该给她开点窗子,人在里边真会憋死。”

尽管如此,还是请了医生。不久又请了一次。妈妈被送进诊所做全面检查,甚至到临时设在大卫迪卡的哈达萨医院住了两夜。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从医院回来两个星期后,她脸色苍白,浑身无力,于是又请了医生。一次甚至深更半夜把医生请来,他和父亲在走廊里开玩笑,和蔼的声音浑厚粗犷,像木胶一样,把我从梦中惊醒。沙发夜里打开,变成一张窄小的双人床,在妈妈那边,放着各种各样的药包和药瓶,维生素片,叫什么APC的治疗偏头疼的药片,等等。她不肯躺在床上,静静地在窗边的椅子上连续坐上几个小时。有时她显得情绪很好。那年冬天,她和父亲说话时声音轻柔而和蔼,仿佛生病的是他,仿佛如果有人提高嗓门,他就会发抖。她和他说话形成一种习惯,仿佛在跟孩子说话,甜美、深情,有时甚至像对婴儿讲话。而跟我说话时,她就像在对知己说话。

“请不要生我的气,阿摩司,”她说,那目光把我的心灵深深刺痛,“不要生我的气,我现在有点难受,你可以看出现在我要想把什么都做好,该有多么费劲。”

我早早地起来,扫地,而后再去上学,每星期用肥皂水冲洗两次地板,再擦干。我学会了切色拉,往面包里夹黄油,煎鸡蛋,为自己准备晚餐,因为一般情况下,妈妈都是晚上有点犯病。

至于父亲,这些天突然显得兴高采烈的,原因并不明显,对此他竭力加以掩饰。他独自哼着小曲,没来由地咯咯直笑,一次,趁他不备,我看见他在院子里又蹦又跳,像突然被什么叮咬了似的。他晚上经常出去,等我睡着了以后才回来。他说,他需要出去,因为我的房间九点关灯,他们房间里开灯妈妈会受不了。每天晚上,她摸黑坐在窗前的椅子里。他努力和她坐在一起,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好像在分担她的痛苦,但是活跃而缺乏耐性的天性使他无法一动不动地坐上三四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