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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丛后面,有一条绿色长椅,从长椅边上左拐,便是主要入口,有四五级台阶,棕色大门上点缀着各种装饰和雕刻,遗留下莱比代夫斯基市长的巴罗克品位。进了主入口,便是摆放着桃木家具的大厅,高大的窗子上挂着落地窗帘。右边第一个门内住着波尔考夫尼克·潘尼·詹·扎克尔杰夫斯基。他的男仆是个农家孩子,宽大通红的甜菜般脸膛上长满粉刺,你要是有不雅之念也会长,男仆夜晚铺个垫子睡在他的门前,早晨再把垫子搬走。这位男仆看我们这些女孩子时,眼神会突然熄灭,仿佛就要饿死。我不是说没有面包挨饿,实际上我们一直从厨房里给他拿面包,要多少给多少。那个波尔考夫尼克经常无情地毒打他的男仆,而后又悔恨交加,给他零花钱。
你可以通过房子右翼走进去——有条红石铺砌的道路,冬天非常滑。沿路长有六棵大树,俄语里称之为赛林,我不知道希伯来语怎么说,也许现在树已经不在了。这些树有时开有一簇簇紫花,散发出醉人的芳香,我们有时故意停在那里,深深吮吸其芬芳,直至有时觉得头都发晕了。我们眼前能够看到各种各样的亮点,五颜六色,叫不上名字。总之,我认为颜色与气味远远多于语词。这一侧的路过去是六级台阶,拾级而上是一条开阔的小游廊,游廊里有条长椅……我们称之为爱的长椅,因为有些不太雅观的事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但我们知道它与仆人有关。仆人入口与这个游廊连在一起,我们叫它朝尔尼克胡得,意思是黑门。
要是你不从前门或是朝尔尼克胡得走进住宅,你可以顺着屋旁的小径走进花园。花园特别大,至少有从维塞里大街到迪赞高夫大街那么大。甚至到本—耶胡达街那么大。在花园中间有条大路,路的一边有许多果树,各种各样的李子树和两棵樱桃树鲜花盛开,像婚礼礼服,它们的果实用于制作烈酒和饮料。另一边则有更多的果树,鲜美多汁的桃子,还有我们称之为“举世无双”的苹果,还有翠绿的小梨,男孩子对它的称呼令我们女孩子用手紧紧捂住耳朵,免得听见。用来做果酱的长李子,果树中还有树莓丛、黑莓和茶藨子矮丛。我们有专门冬天吃的苹果,我们把苹果埋在阁楼上的草里,慢慢熟透,以备冬天食用。他们也经常把梨放在那里,包在草里,在那里多睡上几个星期,只有在冬天醒来,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冬天能吃上好的水果,而其他人只有土豆吃,有时甚至连土豆也吃不上。爸爸常说财富是种罪恶,贫穷是种惩罚,但是上帝显然不愿意把罪与罚联系在一起。一个人犯罪,另一个人遭受惩罚。世界就是这样组成的。
爸爸,你的外公,近乎是个共产主义者。他总是习惯于把他父亲埃弗莱姆扔在那里,让他独自一人在磨坊办公室的桌旁铺上洁白的餐巾用刀叉吃饭,而他总是和工人们一起坐在烧木柴的火炉旁,和他们一起用手抓着吃黑麦面包、腌鲱鱼、一片洋葱蘸盐和带皮土豆。他们习惯于在地上铺张报纸,坐在那里吃,他们大口大口吞下伏特加酒。每次过节的前一天,父亲都会给每个工人一袋面、一瓶酒和几个卢比。他常常指着磨坊说……咳,这些都不是我的,是我们大家的。你的外公,就像席勒笔下的威廉·退尔,那位社会主义者首领,和最普通的士兵同饮一杯酒。
一定是这个原因,1919年共产党来到城里,马上就把所有的资本家和工厂主当作罪犯,爸爸的工人们打开发动机的盖子,我不记得它叫什么名字了,就是给轮子动力碾碎谷物的主要发动机,他们把他藏在里面,把他锁了进去,然后向红色领导人派了一个代表团,对他说,请好好听我们说,长官先生,我们的戈尔茨·耶弗里莫维奇·穆斯曼,你可不许碰啊,甚至连脑袋上的一根头发都不许碰!赫尔茨·穆斯曼,是我们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