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13.0091(第4/7页)

傍晚,太阳渐渐西斜。

我正感到书越来越看不清的时候,龙一郎沿着海滩向我走来。他晒得黑黑的,一边换衣服一边冲着我笑。

恋人的身影融入大海和夕阳的金黄色里。

我站起身来,拂去身上的沙子。

我说:去吃点什么吧。

如此简单的事情,在我的祖国,现在是难以做到的。

我忽然想起,弟弟现在也许会用身体在感受着这些事情。我想起弟弟在高知生气勃勃地钓鱼,想起早起早睡的他那孩子一般孱弱的四肢。

“听说今天晚上花娘要亲自下厨请我们。”龙一郎说。

古清夫妇住在三明治快餐店二楼一个十分宽敞的房间里。

室内装潢以橘黄色为基调,有一种南方特有的明快感,虽然完美却嫌粗糙,还有一台巨大的电视机。

房间相当舒适,但这天晚上刚刚吃完晚饭,我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还发了烧。我倒在了沙发上。

“不会是吃东西引起的,这么好吃的菜。”我强忍着这么说了一句,用双手抱着头。

龙一郎担心得脸色苍白,古清焦急地做冰枕,花娘把我抱在她那柔软的胸脯前为我唱歌,但不见好转。

“偶尔会有这么疼痛的时候。”花娘说着递给我药,“你把这药服下去,稍稍躺一会儿。”

“不用了,我回去睡觉,就在隔壁不远,哎,痛……”我挣扎着说。但两人说明天休假没关系,硬把我推上卧室的双人床,逼着我躺下。进口的强力阿司匹林很有效,把我打垮了。

我在朦朦胧胧中看了一眼时间,记得是夜里八点。

我突然醒了。

就像打开电灯一样,“啪”的一下就醒了。

一看时间,是十一点钟。我睡了有三个小时吗?……我这么想着,转动了一下脖子,看来尽管时间短,幸好还是睡了一会儿,头痛和发烧几乎都已经消失了。

当地的风俗真是不可思议。

房门半开着,从外面传来笑声和电视机的声音。窗外看得见黢黑的大海和关着店门的商店里白色的椅子。

在异乡他国,“大家在对面的房间里有说有笑”,这样的感觉令我感到安心,而不是孤独。我就像患了感冒的孩子,迷迷糊糊然而幸福地听着大家谈笑风生。

我很喜欢花娘那种自然流露的亲切。

她的亲切是无私无偿的。是因为不断受到人们亲切的对待和帮助,还是因为受到人们太多的冷遇才学会的?只能是两者兼有。

我下了床,摇摇晃晃地走到起居室。

“呀,你起来了?”花娘颇感惊讶。

“要不要喝咖啡?”古清站起身来。

“你已经好了?”龙一郎说。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关心我,非常友好,脸上洋溢着笑容。

我产生一种错觉:难道这里是天国?

“能得到你们这样的关怀,闹闹鬼也不错呢。”我说着笑话。

是啊,只要认为这是水土不服就可以了。

我吃着花娘制作的糕点,服药后模模糊糊的感觉消失的时候,忽然发现刚才听到的MTV音乐全都是硬摇滚。

“这是特别的MTV?”我问。

“是啊,在日本还没有流行,硬摇滚的音乐节奏很强。”古清的回答充满着热情。

“古清你喜欢硬摇滚?”我问。

“喜欢,喜欢得要死。”他喜形于色地答道,这是他出人意料的另一面。

“我不太喜欢,但和他一起生活以后,也渐渐地懂了。”花娘说,“这是他活力的源泉。”

“哦,你早就知道的?他的服装很普通,从他的服装和为人来看是难以想象的。”我问龙一郎。

“我早就知道了。因为一起出去短途旅行时,在汽车里听的就是这个。睡觉时还要偷偷地试着穿金属乐队[2]。的T恤,我马上就发现他是一个隐藏着的硬摇滚乐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