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10.死了一半(第2/6页)

就好像发明大赛上常见的那种拙劣的自动开门机一样,从手上滚落的保龄球把铁桶打了个底朝天,水流出来启动水车……经过各道关口,门打开了。

就好比大风刮来,桶匠会赚钱一样。

就好比靠着稻秸能成富翁一样。

诸如此类的东西。

人与人联结在一起是无力的。然而,尽管无力却无所不能。

和某种力量一边抗衡一边跳跃着。即使失手也不至于死,然而身体里面某种东西却在不断地闪着光指示你,说“不对”、“就现在”、“不是那边”。这样的指示压也压不住,只好继续跳跃。

那天夜里,龙一郎把古清带来我打工的店里。不料,大出我的意料,我原来还幼稚地以为他“准是住在塞班岛上,皮肤漆黑,性情开朗的类型”。

不要说他漆黑,简直是没有色素,透明的棕色眼眸和头发。白化病人。

“呀!”我心里暗暗吃惊。

“是古清君啊。古清,这位是朔美。”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他笑着说,一张和蔼的笑脸。无论多么透白,但那份豁达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南方的天空。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

老板很久没有见到龙一郎,见龙一郎突然出现,高兴地和他交谈起来。

我陪着古清。在昏暗而柔和的灯光下,他像是一尊雕塑。

“我在塞班岛有妻子。”他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

你瞧你瞧,那种事即使不说,我也绝不会引诱男友的朋友啊,我心里想。

“是吗?”我嘴上应道。

然而,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她一定能和朔美成为好朋友的。”他笑了。

“是那里的本地人?”

“不是,是日本人。她的名字叫‘花娘’。”

“花娘?是吗!”

我为对方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却讲出如此粗鲁的话来而感到吃惊。“花娘”,不就是供男人们发泄的下贱女人的意思吗?哪里的父母会给女儿起这样的名字?

“听到她的名字,大家都很吃惊。她的父母很不近情理。”古清好像在回答我的疑问,“我简单介绍一下她的身世。她母亲是一个酒精中毒的酒鬼,在生下她以后第三年跌死了,她父亲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是她母亲和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生下的孩子。父亲感到很生气,大吵了一场,瞒着母亲去区政府给她申报了这个名字。”

“是吗?”

“而且,她父亲是个不务正业的无赖,在她母亲去世以后没有能力养育她,就把她送进了孤儿院。据说她在孤儿院里待到十六岁时,跟着男人来到了塞班岛。在塞班岛,‘花娘’这个词没有任何含义,所以她活得很快乐,索性真的当花娘,靠自己的原始本钱生活。”

“哦。”

他的脸上依然不失笑容,说得很清淡,显得很不可思议,就连他那嘶哑的嗓音都似乎很神秘。

“不过,自从遇见我以后,妻子就好像找到了天职。她有着一种特殊的才能。”

“什么才能?”我问。

“据说她出生时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她在娘胎里就感觉到母亲在恨她,但她只是一个胎儿,回天乏术,不可能逃离娘胎,胎儿和母亲是靠脐带连在一起的,所以即使不想听,不愿意感受,也不得不继续感受着。她与其他东西的交流,就是出自那种悲哀和一心想要逃避的渴望。”

“你说的‘其他东西’指什么?”

“就是灵魂。”他脱口而出。

呀,真倒霉!我心里想。

“在塞班岛上,她现在不再做搂抱男人的行当,而从事安慰灵魂的天职。她用歌声来祭拜死者。”

“唱歌?”

“是啊。你一定要去听听她唱歌。”他一副不无得意的样子。

“塞班岛那样的地方有很多灵魂吧。”我说。

“是啊,有很多。我离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