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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才坦白承认,自己始终抱着这个奢望,一天又一天,尽盼着上校的死讯,盼着他被巴达洛那一派的枪弹打死的消息。即使一方面设法在里约找工作,自己拼命多挣些钱,为了可以跟埃丝特双双出走,另一方面找些借口,跟她讲该延期出走的时候——他也不过在盼着那桩他自以为必然会发生的事:巴达洛兄弟打发人来把奥拉旭杀了,这一来解决了问题。他曾经想起过这事,并且设法不去想它。他心想,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奥拉旭被杀了,他就要劝埃丝特跟巴达洛兄弟谈判讲和,协议瓜分森林,结束这场争夺战。可是他当时还骗自己说,他不过把这愿望当作一桩可能发生的事情看待,自以为当了家庭律师,有义务这样做。
这会儿,睡在这床上,他眼睁睁地望着泪珠般的雨水在玻璃窗上淌下来,一面硬要自己承认这一点:他不再有离开这片土地的自由,他已经肯定地被束缚在这片土地上,被一具尸体缚住了,被儒卡·巴达洛缚住了,因为他的被杀得由他来负责。因此,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待,等到奥拉旭也被人杀害,也给埋掉了。于是,他可以占有埃丝特,还可以占有奥拉旭的产业和塞克罗·格朗德森林。他会变成一个阔佬,受人尊敬,当上政界头子、众议员、参议员,随你喜欢什么职位都可以弄到。人家会在伊列乌斯的大街上议论他,可是又会卑躬屈膝地向他问好,对他一躬到地。没有别的出路了。不用再考虑什么双双出走,到别的地方去开始新生活了,因为不管他跑到哪里,他总会忘不了儒卡·巴达洛一手按在伤口上,从马上摔下来的那幕情景,他看见那雨水淋漓的玻璃窗上就反映着这幕情景。他用干得没有一滴泪珠的眼睛望着这幕情景,不禁想起自己的心脏也枯萎了,蒙着一层阴暗的可可色调。
不用再考虑双双出走了。他的双脚如今已经被泥土的黏质、软可可的黏质和鲜血的黏质胶住了。不可能再梦想过不同的生活了。在星期四的夜晚,在通往费拉达斯去的公路上,有一个人会把儒卡·巴达洛从马上打下来。维尔吉里奥转身去搂抱身边的女人。埃丝特带着睡意,微微一笑。
“现在别这样,亲亲。”
他越来越苦恼了,飞快地穿上衣裳。他需要让雨水打在身上,打在发烧的脑瓜上,他需要洗洗自己的双手,洗洗那沾着鲜血的双手,洗洗那血迹斑斑的心房。他忘了像往常那样提高警惕,就径直穿过花园,走到外面的铁轨上。他脱下帽子,让雨水在脸上挂下来,好像这就是他自己流不出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