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2/4页)
且说安东尼奥·维克托带着他的回忆来到这森林边。在想象里,他又在埃斯坦西亚的桥上占有了伊沃妮,这已经是第一百次啦。可是事后,那种黏糊糊的软可可还是附在他脚底上,体积不断地越胀越大,活像一种奇形怪状的鞋子。
后来,儒卡·巴达洛赏识了他。主要是因为,当他们动手砍伐那个如今已经是“边界可可林”的树林的时候,有一晚,他们在一场暴风雨里到达那边,他没有像别人一样觉得害怕。说实在的,砍下第一棵树的正是他,安东尼奥·维克托。那个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了“边界可可林”,在那儿,可可树苗正在渐渐变成粗大的树干,已经快开第一批花了。后来,在塔博加斯的那场械斗里,安东尼奥·维克托为了搭救儒卡的性命,杀死了一个人——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杀人。不错,他回到种植园后,伤心地哭了好半天。不错,一连好几夜,他老是看见那个人一手按在胸膛上,舌头耷拉着倒在地上的那幅情景。可是,这阶段不久就过去了,儒卡把他从可可林里调了出来,给了他一份舒服得多的差使,当一名“卡潘加”——就是保镖兼杀手。他如今陪儒卡·巴达洛出去发工钱给他的手下人,经常陪他上附近一带的小镇和伊列乌斯去。他把镰刀换成了来复枪。他认识塔博加斯、费拉达斯、帕莱斯蒂那和伊列乌斯的妓女。他害过一次恶疾,肩膀上中过一颗子弹。伊沃妮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既模糊又遥远的影子,埃斯坦西亚呢,变成了一个差不多消失掉的记忆了。可是,他还是保持着这个老习惯:每天晚上来到这森林边,把双脚垂在河水里。
他也在那儿等待着蕾蒙达。她会拎着水桶来打水,因为堂娜安娜·巴达洛临睡前要洗个澡。她会一路唱着歌儿来,可是一看见安东尼奥·维克托,就会马上住口不唱,脸上掠过一阵厌恶的表情,绷起脸来。他对她打招呼,她总是爱理不理的。有一回,他想一把揪住她,把她搂在怀里,被她伸手一推,掉进了河里,因为她跟男人家一样身强力壮、意志坚决。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每天晚上到这儿来,但不敢再想占她的便宜了。他会对她说一声晚安,听她抱怨似的回答一声,仍在哼着一路来时唱的那支歌。她会在河边把火油桶装满了水,他就帮她把水桶放在头上。随后,蕾蒙达消失在可可树丛里了,一双大大的黑脚,比她那混血的脸蛋要黑得多,陷在路上的泥浆里。接着,他会跳进水里去,然后,穿过可可林,回去见儒卡·巴达洛,听他吩咐第二天该干些什么事。有时候,堂娜安娜会打发人送一杯酒给他。安东尼奥·维克托听见蕾蒙达在厨房里的脚步声,听见她回答堂娜安娜的叫唤道:
“来啦,教母。”
原来蕾蒙达是堂娜安娜的教女,虽然她们俩是同岁。她跟堂娜安娜是在同一天生下来的,她的母亲就是大厦里的厨娘莉佐莱达,一个漂亮的黑人姑娘,屁股圆滚滚的,皮肤长得很结实。谁也不知道蕾蒙达的父亲是谁,因为她生来是个肤色很浅的混血儿,头发差不多长得笔直。可是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议,那不是别人,就是老马塞利诺·巴达洛,西尼奥和儒卡的父亲。尽管有了这种流言,堂娜菲洛梅娜却觉得没有理由叫她的厨娘滚蛋。恰恰相反,那个刚生下来的“小宝贝儿”,老巴达洛夫妇的第一个孙女儿,却正是由莉佐莱达那对又大又黑的乳房来喂养的。堂娜安娜和蕾蒙达早年在一块儿长大,分别坐在莉佐莱达的一条胳臂上,每人吮着一个奶头。堂娜安娜领圣洗的那天,这个小混血姑娘蕾蒙达也领了洗。教父母是由黑莉佐莱达自己挑选的,选的是西尼奥,当时还只是个二十岁出头一点的小伙子,和还只有几个月大的堂娜安娜。神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因为即使在那个时候,巴达洛家已经势力大得使法院和教会都不得不对他们俯首听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