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佛罗伦萨(第3/3页)
那东西就在那儿:一幅满是蝇屎、叫雨淋得变了形的招贴画。是波提切利[55]的画:《春》。原作就在他身后的乌菲齐博物馆里。《春》,右边是戴花环的女仙,裸露出左边的乳房,花朵从她唇边坠落,苍白的西风之神在森林旁向她伸出手来。
就是它。那就是轻便货车里的床上那对死去的情人的形象,围着花环,姑娘嘴边也是花朵。恰好吻合,吻合。
帕齐所追求的最重要的形象就是从这儿出现的,就是从他祖先碰撞着、窒息着死去的墙壁边来的。而那意象是五百年前由山德罗·波提切利创造的——那个艺术家为了四十个佛罗林[56]曾经在巴杰罗监狱的墙壁上画过被绞死的弗朗切斯科·德·帕齐的肖像,绞索诸物齐全。这个灵感的来源太美妙,帕齐哪能拒绝!
他必须坐下。所有的椅子都坐满了。他无可奈何,拿出警徽征用了一个老头的座位。说实话,在那老兵大吵大闹一只脚站起来之前,他还真没看见他那根拐杖。
帕齐有两个理由激动:发现了“魔鬼”使用的意象,那是一种胜利;但更重要的是,他在调查嫌疑犯时曾经看见过一幅《春》。
他并不去冥思苦想,搜索记忆,他更聪明。他东靠靠,西走走,让记忆自己出现。他回到乌菲齐博物馆,在原作《春》面前站了站,但并不太久;他走到干草市,摸了摸青铜野猪《小猪》的鼻子;他开车出去,到了《海马》面前,又在自己满是灰尘的汽车车头上靠了靠,鼻子里是热油的气味,望着孩子们踢足球……
在心里他首先看见了楼梯,然后是上面的梯口平台。他上楼时那招贴画《春》的上半部出现了。有那么一秒钟他还能想起自己走进的那道门框,但是街道想不起了,面孔想不起了。
他善于审问,便进入第二层意识审问自己:
你看见那招贴画时听见什么了?……听见底楼的锅子在当啷地响。你来到楼梯口平台时听见什么了?电视的声音,起居室里的电视。是罗伯特·斯塔克在《哥厘因脱卡比里》里演爱里奥·内斯。你闻到烹调的味儿了吗?闻到了,烹调。还闻到什么没有?我看见了那招贴画——不,不是问你看见了什么,是问你还闻到了什么。我鼻子里还有利坚草的气味,屋里有点热,但那味儿还在鼻子里。热油味,从支马路传来的……沿汽车支马路迅速往前走到哪儿?圣卡夏诺。我在圣卡夏诺还听见狗叫了。有个盗窃强奸犯,叫做吉洛拉莫什么的。
在那联系完成的瞬间,在那神经结痉挛的瞬间,思想的导火线点燃了。那是极度的快乐。那是里纳尔多·帕齐平生最美妙的时刻。
一个半小时之后帕齐已经把吉洛拉莫·托卡抓了起来。托卡的老婆对带走她丈夫的执行小组扔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