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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使水泽无言以答,他失望、惭愧、后悔,沮丧地告辞了。望着他那可笑的背影,园子感到十分痛快,心情竟豁然开朗了。

一开始,园子由于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才忽然想到去穿白罗纱丧服的——在老夫妇出殡时,她穿过这套丧服,没想到这么一来,居然完全征服了水泽的心。园子想穿着这套给自己增添力量、为自己雪了耻的、值得感谢的丧服上楼去老人的居室参拜安放在那儿的遗像,她静静地打开了房门。

几个窗户都拉着窗帘,黄昏时冷冷的光线从窗帘间照着绒毛帘,四边的雪白墙壁和所有的家具都肃穆而又高兴地迎接夜间的黑暗早早到来。由于房间终日紧闭,所以白天的热气和四五天前焚香的香味儿至今充溢着,简直要令人窒息。啊,一想到令人痛心的、老夫妇的命运随着两声枪响和大量鲜血的流出而在这房间里宣告结束时,一种恐惧感突然袭上园子心头,她跌倒似的跪在遗像前,衷心祈祷,并一再发誓说,即使舍弃生命也要接受老人的遗愿,照顾好孤儿的一生——这是她对那封可悲的遗书表示的决心。然后,她静静地走出房间,下了楼,不知怎的,心情和以前截然不同了,连她自己也感到奇怪。

她来到日本式住房的走廊上,只见庭院中一片翠绿的树木上残留着淡红色的晚霞,带着几多凉气的晚风,从湛蓝的天空中刷地刮下来,吹得比雪花还要洁白的丧服衣袖翻飞。园子经这奇异的晚风一吹,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似苏醒了一样,感到全身充满了健全的力量。

一进房间,就像得到了莫大的勇气,她写下一封信——非常简洁地写明坚决辞去教师的职务,并立刻差人给水泽校长送去。三天之后,园子毫无羞色地把一切情况都告诉了富子,还这样表示:

自己已经能像富子所说的那样,在这个社会的嘈杂污秽的地狱中安心地走自己确信的路,今后将一改过去那种只是顾虑社会上的毁誉褒贬,结果强行洁身自好的可笑做法,要在这个没有任何束缚的、自由自治的乐园中过上真心满意的美好生活。呵,自己完全错了!迄今为止自己不敢有一点儿失闪,钻入了道德的网套里,这并不是由衷地爱好德行,而完全是因为担心世上的诽谤之故!而现在,自己已完全像富子一样成了自由之身,遭到了玷污的肉体的贞操已不必再加保护,自己已经从以贞操和德行为招牌来处世的地位上解脱出来,现在无论有何种秽行也不再是骗人骗己的了。啊!一个人只有处在这种和动物完全相等的、自由自在的境遇中修得美德、戴上永垂不朽的赞美之冠才有价值!不,只有这样,才能被授予人的称号!!

果然,园子在说出如此宏大的决心的同时,顿觉心中勇气倍增。第二天,她满面春风,化妆得很漂亮,打算把这一重大决心也告诉养母利根子,同时还要去造访像狐狸一样隐居着的、那位上帝的信徒,去告诉他,如果真心悔罪,就决不要失望,还要问他对以前的感情如何打算,今后是否会对自己倾注真诚的爱情?为此,园子准备了双马牵引的马车,有力地握着到大门口来为她送行的富子和秀男的手。

这时,九月的晚风吹来,清凉如水,给人带来无比健康的活力。健壮的驭马高声嘶鸣,园子昂首阔步踏上车门,头顶上的天空像水晶一般,悬缀着美丽、可爱、光辉的希望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