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3/3页)

“我感到委屈得很,想对他搞点可泄愤的报复,我对丈夫的柔情消失殆尽。我……一天晚上故意到外面过夜!说真的,我会意气用事得如此果敢,连自己也感到吃惊。两天后我回到家里,丈夫大为恼火,大叫什么‘不贞’、‘不义’,我心想事已至此,便把心里所有的事都倒了出来,反正我的话一定是说得过激的。不过,我说园子,要追究责任的话当然得那样说。他自己在婚前连小孩都有了,而别人只是稍微任意模仿了一下,他就立刻把自己的事放在一边不提,说人‘不贞’,听了不叫人讨厌吗?总之,说到‘贞操’,这要夫妇双方都干净才可以保持。我嘛,把他驳得无言以对,当场就叫他写了离婚书。”

说话间,富子请园子喝红茶、吃点心,又说,自己和丈夫离婚后,有一段时间里精神错乱到要请医生诊治,隐居向岛之后才有所醒悟,领悟到对别人口中说出的评判感到悔恨、愤慨或者过于认真地解释社会,反而会使自己滋生荒唐的反抗念头,自己是这个社会中毫无价值的人,无论戴上什么美好的名誉之冠也只是给他人观赏的,自己只是自己,社会还是社会。决不要去计较社会的评判,想干的事就毫不客气地自由地去干。我这个卑贱之身什么都想做,但决不会瞒着他人去卑劣地犯罪,也决不为了自己的名声而自我束缚,为愚蠢的烦闷而坐卧不安。既然自己是一个完全脱离社会的、没有丈夫也没孩子、无论何时何地都只是孑然一身的女人,那么,道德——所谓有了社会和家人之后才产生的必要的道德——就全然与我无关了,在外人看来,我斗胆干的事也许十分可恶,但我对此无半点负疚感,可以做到心安理得。

“现在,我的心情真是十分悠闲宁静,没有一点烦心的事,我想,要是我就这样死在这儿,那才真是极乐往生哪!”

“是啊,正像世上真心实意地从事慈善事业等美好工作的人很少一样,大家归根到底是在为了自己的名誉不得不回避坏事,由衷洁身自好者大概可以说基本上是没有的。”园子眺望着宽阔的庭院,“虽然我想使自己的心变得更宁静更悠闲,但是,毕竟还不能像您那样做到完全与世隔绝,所以不时要做些言不由衷的事,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园子说完后,眼睛依然注视着庭院,从遮盖了清清泉水的、浓绿的夏季树林间,四五只美丽的小鸟一边鸣叫,一边啪哒啪哒地飞落到一片紫色天鹅绒模样的菖蒲花边。不知何时,富子也把脸转向这夏天的美丽庭院,说:“园子,你刚来的时候还是紫藤花将谢的时节吧。”

这句唐突的话宣告了这场异常严肃的谈话的结束,两人又谈了一阵向岛的景色以及牵牛花、菖蒲花等无关紧要的动听话语,不久,不知谁先提出的,她们在廊边穿上了庭院木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