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11/13页)



周晋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去拿壶酒来。”压抑的语调里蕴涵着一抹无能为力的忧郁,“那夜我在窗外看着你与他对饮,心里便想,倘若他朝我也有这种机会能与你痛快畅饮一场,便死也值了。”

夏闲娉心头一震,虽然已隐隐觉得他今夜的不对劲可能与自己有关,不过到底只是猜测,而今听他亲耳道来,心头翻涌起来的那股滋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形容。

一直以来,始终只是她在苦恋别人,痛而且伤,却从没想过身边竟也有那样一个人在无声无息地关注着自己,也不知是因了心中的百感交集,还是觉得与眼前的男子同病相怜,此刻她也极想喝上一杯。

很快酒便被端了上来,周晋一连几盏下去,喝得既快又急。

看他这样子,夏闲娉心里到底有些不忍,低声道:“多谢大人厚爱,只是……容闲娉来生再报答大人了……”说到最后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若然她与周晋的相遇在白世非之前,又或者她不曾因了那份痴迷而挖空心思非把自己嫁做他人妇,或许一切都将有所不同,可如今,已经无法回头。

她转过身去抹泪。

周晋苦苦一笑,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待夏闲娉回过头来,注子里的酒已点滴不剩,她起身把空注子撤了,出去取来一壶满的,重新落座后为两人斟上:“我敬大人一杯。”

周晋盯着她举杯的手,眼底滑过一丝怆然绝望,沙声嘎道:“那夜之事,你当真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酒液沾唇时听闻他的说话,夏闲娉一怔,抬首道:“什么那夜之事?”

周晋勉强地扯扯唇角:“便是你给白世非下药的那夜,最后和你颠鸾倒凤的人不是他……是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吗?

砰的一声响,夏闲娉手中酒杯跌在地上摔成粉碎,酒液触地时竟冒起小团小团的泡沫,她面带惊色地看了看周晋,再看了看地上泡沫散去后的酒渍,从最开始的大惊转为疑惑不解最后变成了惨白,眼内藏着深深的恐惧。

周晋痴望着她,这最后一面,从今便是永诀。

“那夜我被白镜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而你不但服了春药,可能还被白世非下了紫石寒食散,有些神魂不清。”当白镜把两人摆在帷帐中离去之后,她便爬上来扯开了他的衣裳。

“你你今夜到此,是要杀杀我?”她颤不成语。

“不是我,是太后要杀你。”他痛苦地合上眼。

“为为什么?”夏闲娉以手按住腹部,无边惊惶中想压下那股从内里隐隐传来的绞痛,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昭缇向太后告密,说你为白世非改做假账,存心瞒骗太后。”

“啊——”夏闲娉痛得在椅子里缩成一团,鬓边渐渐渗出汗珠,“那贱……贱人!枉我如此信任于她,啊——好痛——”

周晋猛然起身,走过去发狂一般紧紧将她抱住,连绵不绝地亲她的眼睫,右手拇指在她挣扎不休的痛哭中按上她颈后椎骨,抚摸不舍,沙声哑道:“别哭,一会就不痛了……你放心,我定把昭缇也杀了让她陪你,今生今世,我周晋便为你不娶……”说道此际,虎目已然蕴泪。

指间才要发力,忽然觉得脚背一阵温热,周晋稍松离她,低首时赫然看见夏闲娉的裙摆末端已被血染成赤红,那血一滴滴落在他的棉鞋上,沿着鞋面滑流而下,在地上凝成了小摊血水。

他整个人傻住。

已然面色灰白、唇皮青紫的夏闲娉脸上密布着豆大的汗珠,当看见自己染血的裙摆和地上血迹时,她再承受不了,身子一软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