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第七章 弱齐势,张、庞借刀杀人(第15/16页)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焉能骗人?”张仪责他一句,长叹道,“庞兄呀,无论如何,你我四人是一门子里出来的,战归战,斗归斗,鬼谷数年,一个锅里搅勺把,一块草坪争短长,这份情谊,任什么也割舍不掉。在下相信孙兄之死是真的,他怕是顶不住了。一条残躯,千里奔波,这又呕心沥血,与庞兄斗智斗勇,加之田忌遭遇,想是孙兄他……”

“有了,”庞涓眼珠子连转几转,“听张兄这讲,孙兄已经娶下瑞梅公主,育出一女一子,这倒是好。在下使庞葱护送夫人瑞莲前往甄邑探访,一则安抚她姐,二则代我等吊唁孙兄,顺便探个实情,岂不是好!”

“就依庞兄!”

孙膑灵柩入土未及七日,庞葱已与瑞莲一行赶到,负责治丧的苏秦早已洞晓,将一切安排得漏水无缝,放任庞葱,让他可以随处转悠,任人打探。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瑞梅更是真心伤悲,见到娘家妹妹,泪水便如断线的珠子,呜呜咽咽,再次哭个气绝。

庞葱转悠数日,验看陵墓与齐王诏封,察言观色,四处探问,从各路得到的讯息汇总一处,结论指向一个:孙膑是真的死了。

甄邑地小偏僻,做什么都不方便。瑞莲在大梁住惯了,不过数日,决计回梁。

“阿姐呀,”瑞莲含泪对瑞梅道,“孙膑走了,阿姐的心愿也当了了。此地偏狭,阿姐带着两个孩子,尤其是这个尚未足月的小外甥,会有诸多不便。阿妹这想,阿姐这就与我回大梁,依旧住在申阿哥府上。有申阿哥在,阿妹也觉放心些。再说,阿妹早晚得空,也好去望望阿姐。庞涓欢喜孩子,必会善待两个外甥,尤其是这个小外甥,待他长大,我就让庞涓教他兵法,没准儿又是一个将军呢!”

“谢阿妹好意!”瑞梅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阿姐既已嫁入孙门,生是孙家的,死也是孙家的。孙家祖邑就在此地,齐王善待我家,这又封户一千,够我一家吃用了。再说,孙膑尸骨未寒,仍旧孤零零地躺在地下的棺木里,你让阿姐……”呜呜咽咽,再次哽咽起来。

瑞莲晓得瑞梅秉性,嗟叹几声,依依惜别。

甄邑离大梁不过三百余里,瑞莲一行不消数日就已赶回,详细禀报一毕,庞涓始信孙膑真死了,长长吁出一口气,却又不免失落,心中渐起知音不在之憾、惺惺相惜之疼。

是夜,庞府后花园中,孙膑当年居住并诈疯的那个小院子被装饰为孙膑灵堂,庞府男女老幼尽衣缟素,巫师作法,哀乐声声。庞涓悲从中来,放声长哭。

庞涓哭得正悲,张仪赶至,二人坐在孙膑灵前,摆满一案菜肴并四只酒爵,抱来一坛老酒,一边喝酒舒闷,一边回忆往昔。借着酒兴,庞涓如数家珍般叨唠旧事,讲他如何在一个酒肆里解脱孙膑窘境,孙膑如何舍命助他,又如何随他回乡救父,如何中陈轸圈套,二人如何受困于狱,如何得白虎解救,等等,尽是孙膑对他的种种之好,满口感恩之语,竟无一句怨辞。

张仪听得伤感,半晌方才叹喟:“今天在下算是看到真正的庞兄了!”

“唉,张兄啊,”庞涓亦出一声叹喟,“在此世上,知我、惜我的,莫过于孙兄;知孙兄的,也莫过于在下了。昔年在下听闻伯牙与子期趣事,引为笑谈,今日方知,知音难觅。在下与孙兄并世而存,既是对手,又是知音,本该相得益彰、各自成就一番功业才是,岂料……大业未成,知音却失,叫在下如何不感伤啊!”

想到自己与苏秦,张仪亦是唏嘘再三,悲从中来,与庞涓把酒论盏,双双喝个死醉。

清明这日,恰逢儿子双满月,瑞梅安排仆从杀猪宰羊,隆重祭祀。

太阳西沉,月明星稀,孙家宗祠里,再无旁人。瑞梅拖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缓步趋至列祖列宗的灵位前,一一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