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第三章 合纵危机,赵室三面临敌(第9/14页)
“此事在下有所耳闻。在下以为,中山王兴师动众,并非只为几匹军马,而是为鄗邑。”苏秦直言破题。
“苏子明见。”见苏秦不打弯,司马赒略略一怔,也直言道,“马匹确为由头,是鄗邑这个毒瘤,该到切掉的时候了。”
“鄗邑的确是个毒瘤,早晚得切,只是,司马兄何以判出此瘤已到非切不可的时候了呢?”苏秦二目如炬,紧盯他问。
小小中山竟然在大赵面前逞强,要么是中山君臣发昏,要么是别有原因。中山新君上位,权柄操在司马赒手中,而司马赒亦非莽撞之人,苏秦此问,显然是另有所指了。
“这……”司马赒一时语塞,略作迟疑,看向张登。
“苏大人果然犀利,”张登略略拱手,接过话题,“中山攻赵,是击蛋于石,只是,宝玉宁碎而不屈全,烈马宁死而不跪鸣。赵人以强凌弱,以大欺小,霸我疆土,辱我臣民,中山虽小,却不愿跪生。”
“唉,”苏秦长叹一声,“上大夫答非所问了。是毒瘤当切,在下问的是切的辰光。”
“以苏大人之见,何时切掉为妥?”司马赒回过神了。
“静待时机。”
“难道眼下还不是时候?”
苏秦重重摇头。
“在下愚昧,请苏子详解。”
“正如张兄所言,小不欺大,弱不凌强,蛋不击石。中山敢于以小击大,以弱凌强,以蛋击石,恕在下冒昧度之,原因无他,无非是得到外援。”
司马赒陡吃一怔,看向张登。
张登亦望过来,有顷,爆出一笑道:“苏子既已言之,何不点明,也好让我二人一听为快!”
“与秦、魏结盟,借秦、魏之力强切毒瘤!”苏秦一字一顿。
见苏秦对此谋已经了如指掌,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各吸一口冷气。
“六国纵亲,秦必以横亲破局。”苏秦彻底点破,“秦的首横之邦,必是魏国,秦、魏所谋,必是赵国。秦、魏若是谋赵,必结中山国,请问二位大人,在下是否妄断了?”
苏秦以逻辑推论,娓娓道来,犹如亲临其谋,司马赒、张登瞠目结舌。
“敢问苏子,”司马赒恍过神来,声音压低,“何以断定时机未到?”
“义与理。”苏秦缓缓说道,“纵亲列国,有隙却未失义。魏王倚仗纵亲之势,挑头伐秦,兵败而怨赵,是为不明,今又听信秦人,欲背纵约入横,是为不智。中山蕞尔小邦,为鄗邑一隅之地,与不明不智之魏合谋,与虎狼之秦为盟,与纵亲首倡之国为敌,是自弃于纵亲列国,即使有理在先,事也难成,是以在下断言为时尚早。”
“谢苏子赐教。”司马赒拱手道,“中山僻壤,在下寡闻,冒昧求请苏子小住敝邦数日,在下亲引苏子觐见我王,作彻夜之谈,苏子意下如何?”
“谢将军美意。”苏秦回礼应道,“在下恐难如愿。赵侯龙体有恙,今召在下,在下推脱不得。待在下先往邯郸问安赵侯,再来觐见大王,可否?”话音落处,人已站起。
“苏子既有大事,在下不作勉强了。”司马赒送往帐外,吩咐张登、乐举礼送,目送其车马辚辚远去,若有所失地回到帐中,见苏秦的客席位上,赫然坐着张仪。
张仪很是落寞,二目微闭,似在冥思什么。
司马赒瞄他一眼,在主位坐下。
沉默。
不知过有多久,司马赒抬头轻道:“苏子的话,想必张子这都听见了?”
是的,张仪听见了,张仪全都听见了。苏秦侃侃而谈时,他就坐在帐篷后面,与苏秦只隔一层布帘。他甚至能感觉到苏秦的呼吸。
邯郸一别,他们已有将近七年没有相见。
七年,比他们同窗共学于鬼谷的时间还长。
说确切点,苏秦到这帐篷来,是他吩咐召请的。他请苏秦来,不为听他高谈阔话,不为听他开讲纵横大势,只为看他一眼,只为听听他的声音。在这世上,先生不可攀,蝉儿不可犯,童子不可同游,孙兄、庞兄,可相处而不可相知,真正知他并一直把他放在心上的,除去香女,就是这个苏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