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第三章 合纵危机,赵室三面临敌(第10/14页)

然而,苏兄,苏兄,你为何死心塌地下此纵棋呢?你我下山时,先生是怎么说的?天下大势,唯有一统,依你才学,不该看不清啊!人心早已不古,列国相安不过是你一厢情愿,你却一力合纵,是逆势而行,是逆道而行,是螳臂当车啊!

螳臂当车,为所不可为,苏兄啊苏兄,你何苦来着?

“苏子以为,此毒瘤未到非切不可之时。”见张仪一直不凑腔,司马赒正正坐姿,轻轻咳嗽一声,开始复述要点。

“苏兄他……瘦了……”张仪喃出几字,答非所问,声音几乎听不到。

“张子,”司马赒显然无意关心苏秦的胖瘦,“在下以为,苏秦所言,并不为虚,与大国相比,中山真就是个蕞尔小邦,玩不起哩。万一……”

“万一什么?”张仪看过来。

“万一我们拿不下鄗邑,却又将赵国彻底开罪,真就是遗患无穷,连个退路也断了呢。”

“拿不下鄗邑?”张仪的右手中指有节奏地敲打几面,“区区万余守军,六万虎狼之师竟然拿它不下,这话传到列国去,只怕是好说难听了呀!”

“张子有所不知,”司马赒指着鄗邑方向,“赵军虽只万余,苍头却逾两万,个个精通百业,善于技战。这且不说,鄗邑城高池阔,易守难攻,赵人为防不测,储粮、兵器足支三年,至于城门、城墙守护之牢,在赵国诸城中胜过邯郸,仅次于晋阳,何况几万赵军这就扎在槐水对岸,随时皆可涉槐水增援!”

“呵呵呵,”张仪轻笑几声,“若是唾手而得鄗邑,司马将军还会再讲万一吗?”

“唾手而得?”司马赒瞪大眼睛。

“请将军随在下走一趟。”

张仪起身,径出帐去。司马赒紧跟于后。

二人登上战车,驰至一处高地,俯视下去,不远处的鄗邑尽收眼底,宽阔的槐水宛若一条摆动的纽带,从鄗邑南侧几里处缓缓东流,几条支流贯城而过,在东侧十几里处汇入槐水。

“看清形势了吗?”张仪收回目光,微微眯眼,看向司马赒。

“什么形势?”司马赒如坠雾中。

“横穿城中的两条小河,还有那条槐水。”张仪指点远处几条银白色带子。

“这……”司马赒陷入沉思。

“将军方才提及晋阳之固,可否记得晋阳之窘?”

“晋阳之窘?”

“难道将军一点儿也不记得当年智伯联合韩、魏两家攻赵,围困晋阳之事了吗?”

司马赒恍然有悟,道:“张子是说,我们也可效法智伯,决槐水淹鄗?”

“在鬼谷之时,在下听孙兄说起过,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张仪指向远处三条河水交汇处,“将军只需在那片低洼处筑起一道堤坝,再由上游决槐导流,眼前城邑必将成为一片泽国!”

司马赒长吸一口气,两眼放光。

肃侯撑着一口气,就为等苏秦。

“苏子呀,”肃侯支走所有人,包括巩泽,握住苏秦的手,一双老眼现出些许惶惑,“你给寡人个实底,列国纵亲,还能撑下去吗?”

这一问太沉重了。

苏秦可以觉出,一如他的健康,肃侯的信心也在丧失或已丧失殆尽。

“君上,”苏秦的心里沉甸甸的,但语气坚定有力,毋庸置疑,“能撑下去,也必须撑下去!”

“它……不会有错吧?”肃侯又出一问。

“君上,”苏秦心里越发沉重,表情刻意轻松,面上却强撑笑容,“难道您不信苏秦了吗?难道您不信自己的心了吗?”

肃侯闭上眼去,良久,微微睁开,握苏秦的手渐渐有力,声音也不再断续:“苏子,寡人信你,寡人怎能不信你呢?纵亲乃天理,天理是不会错的。”目光从苏秦脸上移开,看会儿天花板,缓缓闭上,“不瞒苏子,这些日来,寡人躺在这榻上,一边等你苏子,一边七想八想。由先祖想到简子,由简子想到襄子,一个一个想下来,一直想到先君,赵室列祖列宗,哪一个都为赵室立下丰功伟绩,都为后人建下盖世奇功,可寡人呢?寡人这一生做了些什么呢?寡人这要去了,这要去面对列祖列宗去了,若是他们一个一个问起话来,问起寡人此生都为赵室做过什么来着,寡人该当以何应对呢?使赵室开疆拓土了吗?使三军战无不胜了吗?使黎民安居乐业了吗?使高士四方来附了吗?寡人越想越惭愧啊!直到后来,直到想到苏子,想到六国纵亲,寡人心里才算宽松。寡人会对列祖列宗说,六国纵亲,既是为赵室,也是为天下,使天下所有的人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