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七章 躲楚使,庄子离乡投友(第3/13页)

“有了!”庄周猛地睁眼,“监河侯,他家有粮。”

“他大,”女人迟疑一下,“也去过了。他……”顿住话头。

庄周盯住女人:“他如何讲?”

“他说,”女人嗫嚅道,“他家的粮食,只给狗吃,养狗好看门。”

“哈哈哈哈,”庄子非但没生气,反倒长笑一声,“真好玩,真真好玩。他娘,寻条麻袋,我这就做条狗去!”

“他大,”女人盯住他看一会儿,声音坚定,“我们还是不借了吧。要不,我这去和仇春讲一声,明早一道讨饭去。听仇春说,定陶富足,不愁粮呢。”

“去去去,快寻麻袋!”庄周来劲了,忽地站起来。

话音刚刚落地,庄逍不知从哪个角落麻利地钻出来,手中掂个特大的麻袋,双手递上:“阿大,麻袋来了!”

庄周接过,拍拍他的小头,兴致勃勃地大步跨出屋门。

“他大,”女人紧追几步,“漆园的事,监河大人仍在生你的气呢,你这去了,岂不是自取其辱吗?”

“哈哈哈,”庄周将麻袋搭在肩上,“我这正是为他消气去的!”

监河侯家住在一个小山的半坡上,濮水绕此坡拐个近乎圆形的大弯,监河侯足不出户即可对濮水一览无余。

监河侯既不姓监,也不是侯。其祖上姓薛,是郑国人,家住河水旁边,颇通水文,历年参与郑国的治河工程,做水文监管小吏。宋桓公时,濮水泛滥,桓公向郑公求援,郑公也在忙于治河,随手将其祖派来。其祖因治水建功,被桓公封为监濮令,顺带监看河坡两岸占地逾万亩的公室漆园,位列宋宫下大夫。之后,此职由其子承袭,直到其孙监河侯这辈。

监河侯与庄周、惠施差不多年纪,早年共同拜过蒙邑南郭一个先生为师,说起来是同门。监河侯这个封号,就是庄子在同窗共读时戏封他的,此后一直这般叫他。久而久之,远近百姓也都这般称呼他了。

时过境迁。与惠施相似,庄周生性放荡不羁,入冠年后四处游历,而立过后才倦飞归家,虽娶妻生子,却不善生计。眼见庄周度日艰难,家中一贫如洗,这又多出几张口来,能卖的全都卖光了,仍旧是吃上顿没下顿,监河侯出于同窗之谊,聘他照管漆园,算是送他个糊口营生。岂料庄周并不是个做生计的人,心思只在花鸟虫鱼、田园野趣,三年照管下来,园丁们既偷工,又偷漆,漆产量大跌,漆树也遭盗伐不少。有人告官,王室督察,斥责监河侯。监河侯使尽解数走门路,虽然保住祖传职分,但漆园的监管权却被宫中收回,失去一条财路。监河侯将一腔怨气泼到庄周头上,召他申斥,岂料辩他不过,开始时自己占理,没过几个回合,倒让庄周驳得哑口无言,气得他嘴眼歪斜,再不顾念同窗情面,将庄周一家扫地出门,誓言不相往来。

此后数月,二人果无来往,监河侯门前清静不少。

然而,是缘躲不过。

这日午后,监河侯正在房后山顶的瞭望亭上观察河景,家宰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老远即叫:“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监河侯吃一惊道。

“姓庄的来了,在门外学狗叫呢!”

“哦?”

“老爷,他这是来讨粮的。前日他夫人来,小的原想给她一点,打发她走,老爷却……这下倒好,姓庄的亲自上门,一升两升可就打发不走了。”

“是吗?”监河侯扑哧笑了,捋须有顷,看向家宰,“他想要多少?”

“肩着一个大麻袋呢。”

“多大个麻袋?”

“大得很!”家宰不无夸张地比画一下。

“哈哈哈哈,”监河侯大笑起来,“照你这么比画,至少也得装二斗哩!”

“老爷呀,”家宰哭丧起脸,“莫说是二斗,二十斗怕也装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