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三章 齐燕相抗,苏秦奔走解内争(第8/15页)
中军帅帐外气氛森严,甲盔戟士分立两侧。帐内,两个参将及几个军尉肃然侍立,目不旁视。主帅庞涓端坐于一张巨大的帅案后面,两眼迷离,两耳竖起,神情专注,显然正在倾听什么,右手指节还时不时地敲在前面的帅案上。
远处传来一阵车马声。马蹄声止,魏军副将张猛跳下战车,匆匆走进帐中,正欲禀报,见庞涓陶醉成那样,忙又止住,轻手轻脚地小步趋进,在帅案前数步处站定。
庞涓却似没有察觉,仍在专注倾听。
张猛竖起耳朵,但周围声音嘈杂,有口令声,有马嘶声,有脚步声,有金戈声,有鸟叫声,还有风裹旌旗的哗啦声,他实在辨不出主帅在听什么,且听得如此起劲。
又候一时,见庞涓仍旧沉醉于那声音里,张猛轻咳一声,小声禀道:“主帅——”
“嘘,”庞涓摆手,“你听!”手指再次合节拍地敲在帅案上。
跟着他的节拍,张猛渐渐听到一个缥缈的声音。声音来自很远的营盘,尽管雄浑,但终归敌不过附近的噪音,若不细听,真就埋没了。
是金石鼓乐声和兵士们的歌声。显然,有两支队伍在轮流唱着同一首歌,像在比赛。歌曰:“度河梁兮度河梁,举兵所伐攻秦王……”
张猛笑了:“主帅是在听歌?”
“呵呵呵,”庞涓回过神来,笑道,“陛下与楚、齐、韩三王在虎牢关上合唱的就是它。这阵儿听唱,韵味十足啊!”
张猛迟疑一下:“主帅莫不是让各营各寨皆唱此歌,激励士气吧?”
“哈哈哈,真还让你说准了!”庞涓大笑几声,转头吩咐侍立一侧的参将,“传我帅令,从即日起,纵军各营皆唱此歌,半月之后比赛,哪个营寨唱得好,唱得响,本帅就封哪个营寨为破敌先锋!”
参将应命而出。
张猛却吃一惊:“主帅,这——”
张猛想说的是,以唱歌是否响亮来挑选破敌先锋,这也未免太荒诞无稽了,但终究未说出口。
“呵呵呵,不说这个吧。”庞涓换过语气,指着前侧席位,“张将军,请坐。观你气色,像是有急事,这就说来。”
见他移开话题,张猛只好抱拳禀道:“末将是来请战的,将士们等不及了!”
“别是你张将军等不及了吧?”庞涓反问。
“这……”张猛被他道破,嗫嚅道,“主帅,时不我待了!纵军数十万待命已有月余,再不决战,影响士气不说,只怕——”
“怕什么?”
“别的不说,单是粮草就是大忌。大军挤在这崤塞里,又是冬季,崤塞只此一条道,我们既行军又运粮,越急越是不济。再说,这天气——”
“来来来,”庞涓的表情兴奋起来,扬手道,“你就说说这天气!”
“大雪节已过,冬至将临,马上就要入九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万一天寒地冻,大雪封道,莫说是攻打函谷关——”张猛不敢再说下去。
庞涓却是神采飞扬,情不自禁地爆出一声长笑。
张猛让他笑愣了,呆望他。
庞涓止住长笑,朗声问道:“张将军熟知此地,在下甚想知道,此地何时才能如你所说天寒地冻、大雪封道?”
“说不准呢。交九后,只要西北风连刮两天,整个山川就会冻住。”
庞涓呵呵笑着连连点头:“说得是,天有不测之风云哪!”转对帐外,“来人!”
一军尉应声而入。
“备上两只木桶,盛满水置于帐外,俟其结冰,晨昏各查看一次,记下冰层厚度,随时报我!”
那军尉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张猛一脸疑惑地望着庞涓。
“张将军,”庞涓笑道,“你还有何事?”
“末将……末将想……”
“你想知道究竟是哪一日伐秦吧?好,请随我来。”庞涓扯张猛走出帐外,见那军尉正在朝两只木桶注水,指着它们道,“就在它们被完全冻实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