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第五章 初论合纵,苏秦赵国碰壁(第18/24页)
苏秦一怔:“此是为何?”
申孙低声解释:“是这样,近来君上龙体欠安,国中大小事体全由主公一人操持,主公从早至晚为国事烦心,是以厌倦谈论人事。”
苏秦沉思片刻,抬头道:“烦请家老再去禀报相国,就说在下不言人事,可否?”
申孙大是惊奇:“不言人事,却言何事?”
“鬼事。”
申孙迟疑有顷:“苏子稍候。”拔腿走出,不一会儿,再至厅中,拱手让道,“苏子,主公有请。”
苏秦亦拱手还礼:“家老先请。”
二人一前一后,步出前厅,沿林荫小径走入后花园,趋入听雨阁中。
苏秦叩道:“洛阳士子苏秦叩见相国。”
奉阳君略略欠下身子,伸手让道:“苏子免礼,请坐。”
苏秦谢过,起身坐于客位。申孙示意,一个奴婢端上茶水,退去。奉阳君将苏秦上下打量一番,甚是好奇地说:“听闻苏子欲言鬼事,赵成愿闻其详。”
“是这样,”苏秦侃侃言道,“旬日之前,草民自周赴赵,将近邯郸时,天色向晚,放眼四顾,方圆竟无人家。草民正自惶惑,看到路旁有一土庙,遂踅进去栖身。睡至夜半,草民忽闻人语,乍然惊醒。”
奉阳君乍然惊问:“荒野之地,何人说话?”
“是啊,”苏秦接道,“草民也觉奇怪,侧耳细听,出人语者原是庙中所供的两尊偶像,一尊是木偶,另一尊是土偶。”
奉阳君松下一气,点头应道:“哦,原是此物,倒也成趣。你且说说,他们所言何事?”
“他们似在争执什么,草民听那话音,已辩许久了,该到木偶说话。木偶长笑一声,语气里不无讥讽,‘土兄,你扯远了。你瞧我,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哪儿像你,横看竖看不过一个土疙瘩,只需一场大水,就得变成一摊烂泥。’”
“嗯,”奉阳君再次点头,“此话在理。土偶如何作答?”
“土偶也笑一声,沉声应道,‘木兄此言差矣。纵使大水冲坏我身,我仍将是此地的一堆黄土。木兄却是无本之木,大水一来,别无他途,唯有随波逐流,茫然不知所终。况且世事无常,如果不是大水,而是一场烈焰,木兄处境,实在不堪设想啊!’”
听到此处,奉阳君打个惊怔,恍然明白过来,抬眼望向申孙,申孙的嘴巴掀动几下,竟无一语出口。
苏秦看在眼里,拱手问道:“草民斗胆请问相国大人,木偶与土偶之言,孰长孰短?”
奉阳君沉思有顷:“苏子意下如何?”
“苏秦以为,土偶之言更合情理。无本之木,不能久长啊!”
奉阳君又是一阵思忖,拱手说道:“苏子所言鬼事,甚是精妙,赵成开眼界了。赵成今日起得早了,甚觉困顿。苏子若有闲暇,可于明日此时复来,赵成愿听宏论。”
苏秦起身拜道:“草民告退。”
申孙送走苏秦后急急返回,见奉阳君仍然坐在那儿,似入冥思,遂哈腰垂首,立于一侧。
奉阳君头也不抬,似是自语,也似是在对他说:“‘无本之木,不能久长’,苏秦此话,是喻本公无中枢之位,却拥权自重,未来命运,就如这木偶呢!”
申孙急道:“狂生妄言,主公不可轻信!”
奉阳君斜他一眼:“你且说说,苏子如何妄言?”
“主公本是先君骨血,德才兼具,深得人心,绝非无本之木。苏秦在此危言耸听,无非是想借此博取主公器重,谋求锦衣玉食而已。”
奉阳君又思一时,点头道:“嗯,这话也还在理。不过,苏秦眨眼之间竟能想出以鬼事求见,还能拿木偶、土偶之事暗喻本公,也算是个奇才。”
申孙眼珠儿一转:“依小人观之,苏子言辞甚是犀利,主公若用此人,或会受他蛊惑,动摇心志,尽弃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