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第三章 听一曲绝响,苏秦悟治世长策(第2/14页)

然而,就在此时,天顺儿陡然住脚,似是惊呆了。

在草棚靠墙角的一堆干草旁边,头发蓬松、面色青黄的苏秦像一尊塑像一样端坐于地,背对着他,手捧竹简,正在苦读。许是读得过于入神,门口发生的一幕他竟没有任何察觉。

一阵困意袭来,苏秦眼皮下沉,身子一晃,竹简差一点从手中滑落。苏秦稳住身子,顺手抄起放在旁边的一把锥子,“噌”的一声刺入大腿。见那锥子直扎下去,天顺儿急急闭眼。待他再次睁开眼睛,见苏秦已将锥子放回地上,手捧竹简又在攻读。天顺儿朝下一看,苏秦的脚踝上鲜血流淌。细看那只脚踝,上面凝着道道紫色血污,不用说,他的黑色裤管早被血污浸染了,只不过看不出而已。

天顺儿顾不上躲藏,掉头撒腿就跑。几个孩子刚好寻到门口,见他出来,欢叫着正要扑上去抓他,天顺儿却将他们一把推开,撒丫子跑回家中。

“奶奶,奶奶——”快到门口时,天顺儿又惊又乍地喊叫。

“天顺儿,你叫个啥哩?”正在院中筛米的苏姚氏晃动筛子,头也不抬地问。

“奶奶,仲叔他……他……”天顺儿跑到椿树下面,倚在树上,大口喘气。

“你仲叔咋哩?”苏姚氏不由一惊,放下筛子,抬头望向天顺儿。

“仲叔他……他用锥子扎……扎大腿哩!”天顺儿连喘带说。

“天顺儿,你胡说个啥?”正在房中做针线活的苏厉妻闻声赶出,半是风凉地说道,“你仲叔精着哩,啥活不做,白吃白喝不说,还要人天天将好吃的送到口边,哪能自己扎自己?”

“娘!”天顺儿急了,“我哪敢胡说呀!这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仲叔拿锥子——”学苏秦的样子在大腿上猛地一扎,“噌就是一下,血顺腿流,脚……脚脖子上一道道的净是血印子!”

苏姚氏打个惊愣,啥话也顾不上说,扔下筛子,跌跌撞撞跑出院子。

腆着个大肚子的苏代妻亦走出来,见苏姚氏慌成那样,急问苏厉妻:“大嫂,这是咋哩?”

“还能咋哩?”苏厉妻朝院门外剜一眼,“娘的宝贝儿子拿锥子自己扎自己呢!”

“自己扎自己?”苏代妻惊道,“这……这……二哥咋成这样了呢?”

“哼!”苏厉妻恨道,“都是让娘宠坏了,偏心佬!”略顿一下,“妹子你说,好端端的地让他卖了,卖给谁都中,他偏又卖给姓刘的里正!你知道不,那块地他只卖三十金,似这等便宜事儿,只有傻蛋才干得出来,阿大好端端的身子,生生让他气成个瘫子!这且不说,我听说,他用那三十金换来高车大马,裘衣锦裳,到处显摆。还有那个阿黑,也是他拿一袋钱币买回来的!你说说看,哪条狗能值一袋钱?不瞒你说,自打知道这桩事儿我就窝心,早晚见到阿黑,我……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妹子看好了,有朝一日,大嫂非把那个畜生宰掉不可!”

听到要宰阿黑,天顺儿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不要宰阿黑,求你了!”

“滚滚滚!”苏厉妻冲他劈头骂道,“你个小东西,知道个屁!好好跟你阿大学犁地去,种不好地,就得跟你仲叔一样,败家破财不说,还得拿锥子扎大腿,看不疼死你!”

天顺儿吃她一骂,再不敢提阿黑的事,爬起来悄悄溜出院门。

苏厉妻的话倒让苏代妻想起那把锥子,不由泣道:“二哥这样子,都怪我了!”

苏厉妻愣了下:“傻妹子,他这样子,咋能怪你哩?”

“前几日娘说她的锥子钝,不好使了,向我要锥子。是我把锥子借给娘,娘又借给二哥用了。这……这不是我害了二哥?”苏代妻依旧在抹眼泪。

苏厉妻怔了下,扑哧笑道:“好了,好了,这都啥时候了,妹子咋能哭呢?你要是哭,娃子准能听见。娃子见娘伤心,也要伤心哩。娃子就要出世了,这时候伤心,不是美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