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第二章 假疯魔,孙膑毁兵书(第15/25页)

孙膑躺回榻上,闭上眼睛,任两行泪水悄无声息地淌出眼睑。

翌日晨起,老医师早早来到院中,为孙膑换药。

医师解开缚带,高兴地说:“恭喜孙将军,伤口愈合,已结痂了。”

孙膑点头。

老医师换过药,重新包好缚带,一脸喜气,顾自说道:“有痂说明已生新皮。将军,不出七日,此痂当脱,新皮自出,将军此伤,也就痊愈了。”

孙膑并不接话,只是怔怔地坐在榻上。

老医师觉得奇怪,打眼望向孙膑,见他两眼浮肿,想是失眠了,不无关切道:“将军昨夜是否未睡?”

孙膑再次点头。

老医师想了一下:“许是这伤口愈合,将军痒得难受,这才失眠的?”

孙膑摇头。

老医师一怔,望着他道:“既然不是这个,将军为何睡不去呢?”

孙膑轻叹一声:“唉,外伤虽愈,内伤却是加剧了!”

“内伤?”老医师摸不着头脑了,“什么内伤?草民摸摸脉看。”

老医师摸过脉相,察过舌苔,折腾半晌:“将军脉相甚好,草民看不出有何内伤。”

孙膑苦笑一声:“晚生内伤,晚生自知。请问先生,晚生今日可下榻否?”

老医师摇头道:“结痂期间,将军更不能乱动。膝为紧要关节,稍一活动,痂必脱落。再生新痂,又需时日了。”

“谢先生了。”

医师走后,婢女侍奉他洗梳,老男仆拿来便器,刚出完恭,范厨那边就又送来饭食。

孙膑无心吃饭,随便划拉几口,打发范厨走了。

婢女看看时辰,准备好竹简,悄无声息地开始研墨。孙膑看一眼榻边堆放得甚是齐整的竹简,问道:“姑娘,共写多少片了?”

婢女禀道:“回将军的话,奴婢昨日数过,已写五十片了。”

孙膑点点头道:“昨夜头疼一宵,未能睡好,今日就不写了。姑娘先忙别的去,我若有事,再唤你来。”

“奴婢遵命。”

看到婢女退出,房中再无他人,孙膑闭上眼睛,将这些年来与庞涓共同度过的日子盘点一遍,从宿胥口相遇,到大梁历险,再到鬼谷数年,庞涓为人虽说狠辣,倒也是个爽快之人,更是视他为好友,也算是有恩有义,未曾有过欺瞒。只这两年,庞涓竟是变了。

“唉,”孙膑思忖有顷,长叹一声,“必是好胜之心害了师弟!谷中之时,师弟处处与我争锋,今日见我远胜于他,心自变了。”

孙膑坐在榻上,任思绪海阔天空,信马由缰,眼前接连浮出孙机、孙操、孙安、栗平、随巢子前辈、先生、玉蝉儿、大师兄、苏秦和张仪等人,越想越是伤感。

胡思乱想一阵,孙膑悲从中来,禁不住滚下泪来。

伤心一会儿,孙膑忽又想起白虎信中所写的“望将军速图脱身之计”,陡然打个惊愣,顾自叹道:“眼下看来,我的价值,只在这部兵书。一旦兵书写成,师弟既生此心,必不容我。我既是罪人,又是废人,且又身在虎穴,师弟若要杀我,就如捻死一只蚂蚁……”想至此处,泪水再出,“唉,眼下沦入这般境地,叫我如何脱身?”

又怔一时,孙膑的思绪再次回到鬼谷,记起临别之时鬼谷子曾对他谆谆告诫:“你的名字需改一字……可将‘宾’字改为‘膑’字,以使你有所进取……你与庞涓同朝事主,凡事多留一下心眼……”

孙膑眼中泪出,喃喃自语:“先生,您将一切都料到了,只是弟子愚拙,未能领悟您的苦心。如今弟子身陷囹圄,请先生教我脱身之计。”

语至此处,孙膑灵机一动,陡然想起一事,自语道:“对了,临别之时,先生付我锦囊一个,嘱我于紧要时启之。眼下当是紧要之时,何不启之?”

孙膑想定,噌噌几下脱去身上衣物,撕破内中夹层,从中取出一个锦囊。孙膑手拿锦囊,望空祷告一番,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现出一片丝帛,上面别无言辞,唯有一个大大的“风”字,且没有居中书写,而是略偏右下。